#351章#
空气仿若都凝固了一瞬。
疾驰而行的车内忽地安静地只能听见冷气缓缓流动的声音。
对于温柒柒突然提出的“想要见他”，裴叔单手握着方向盘没能第一时间给出一个答案。
他透过后视镜望了她一眼，语塞着不知道要如何体面常规地回答这个问题。
而在沈知寒电话忽然打过来之前，温柒柒自己也清楚自己给裴叔出了一个多么大的难题。
先不说裴叔能不能左右沈知寒的选择，就算他能，应该也做不到违背剧情让沈知寒想出现在哪里就出现在哪里。
所以自己脱口而出的要求多多少少对于担心着自己还来哄自己开心的管家裴叔来说，是有点过分了。
少女靠在后座上，眼神落在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上，什么都入了眼，却又什么都看不进去。
如果不是面对裴叔。
如果今天来接她回京都的是其他人。
如果裴叔一路上都没有提及类似于“沈知寒会满足她所有要求”的话。
温柒柒的情绪应该也不会来得这么突然。
对于沈沐泽没有留下任何信息的不告而别，初次经历这种感情的少女是有点小委屈在心里的。
那种感觉隐隐约约说不真切。
就像是你终于说服自己去接受一些在这之前不应该受理的关系，邀请你跨过边界线的人却在得逞后逃之夭夭没有后续了。
说简单点。
温柒柒感觉自己像是刚经历过被渣男骗了感情后甩开的小倒霉蛋。
她刚刚也努力尝试过压下去这种乱七八糟的情绪了。
也的确在裴叔的一惊一乍中短暂遗忘了这件事。
可对方提到了沈知寒。
提到沈知寒会接纳她所有的无理取闹。
提到无论她有什么样的要求，沈知寒都会竭尽所能实现她的心愿。
向来被沈知寒宠的无法无天的小姑娘短时间内就没能拦住汹涌外泄的情绪。
所有被丢下，被抛弃，好不容易交付出去的感情被浪费的委屈茫然，都在想到二哥的那一刻，不受控地流露出来。
就像是孩子在外面吃了亏受了委屈，在旁人口中突然听到了家人的名字，也会止不住哭哭啼啼呜咽着想要告状一样。
所以大脑在那一刻给了裴叔她最想要的结果——
她想见到沈知寒。
想跟对方告状沈沐泽好过分，怎么可以把她自己丢在那里连消息都不给她发一条。
可想要终归是想要。
在作为被溺爱长大的温柒柒之前，她要先做好确保她的家人在这次不会再生离死别受尽折磨苦难的温柒柒。
情绪来得快，被温柒柒调整得也快。
沉默不过两三分钟，后座的少女又再次扬起唇角，笑得温柔乖巧，视线却始终不肯落在前座的裴叔身上：
“裴叔，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您不用......”
“当真”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裴叔的手机铃声就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
裴叔向她投来一个眼神征求她的意见。
手机屏幕上的字太小，温柒柒第一眼也没能看清来电的是谁，只是点了点头，再度侧过去头等待裴叔打完电话再聊。
却不成想。
入耳的是那道刚刚只是提到他名字就能简简单单催化她所有脆弱情绪的男人声音。
“二爷。”
得到裴叔的官方认证后，温柒柒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传来。
低沉，干净，一如既往地镇定自持：
“嗯。”
“我听得到。”
“我来跟她说。”
—
手机在由裴叔转交给温柒柒之前，正好赶上一个等待时间超久的红灯。
这也就方便了驾驶位的中年人递过来手机时顺便对少女做了个口型：
“二爷今天有场重要的教学，我早上五点多出发的时候他还没有休息。”
“算算时间，就算他后来睡了会儿，到现在顶多也就只休息了两个小时。”
裴叔的表情有几分凝重，替两人之间先拆解些没必要的误会：
“小姐，二爷不是不主动找你，只是最近压在他身上的工作有点太多了，所以才没能亲自过来。”
温柒柒知晓对方的忙碌。
莫名升腾起来的情绪也在看到裴叔说得“只休息了两个小时”几个字后熄了一半。
可惜她实在是被沈知寒娇生惯养得太好了。
对方毫无保留的纵容让少女在这段关系里几乎从来都不需要掩饰伪装。
无论喜怒哀乐，无论是否合情合理，她的情绪总是能在他的面前有恃无恐地外露。
哪怕此刻，心疼占了上风，她的小脾气也依旧不肯全收回。
固执地不肯先开口后，倒是通话中的沈知寒怀疑是裴叔专注于开车没有听清自己的话，再度强调了声：
“裴叔？”
回应他这句的，是少女很轻很轻的一声：“二哥。”
温柒柒有点小忐忑。
电话那边也同步地慢了一拍。
随即是男人温柔而缱绻的呼吸声，以及一句熟知于心的称呼：“柒柒。”
虽然只有两个字，温柒柒还是听出了对方略显疲惫的声音，带着清晨未散的低哑。
裴叔说得不是假话。
沈知寒不知道裴叔和温柒柒说过什么，只是一如既往按照习惯的本能关心着她：
“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明明是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可温柒柒却是下意识心里一紧。
她当然知道自己意识混乱的时候还是顺从每晚的习性给沈知寒发了条坦白的消息。
也在清早睡醒后注意到对方已读却还没来得及亦或是没想好怎么回复的聊天框。
如今突然又被直接询问到昨晚的情况，她有了那么一瞬的犹疑要不要实话实说。
but......
实话实说要她怎么讲么！
讲沈沐泽那双桃花眸子太勾她的魂了，她一个定力不够就顺手给他下了情蛊练手，结果练着练着走火入魔难收场，就进了卧室沉沦陷溺？！
“.......”
怎么听怎么感觉这个版本有那么亿点点撇清责任狡辩的意味。
好在她这些想法只是在大脑里视频版过了一下没有化成实质性的文字描述，正在给自己泡杯热牛奶的沈知寒也就没能从中窃听到足以让他今早失去进食欲望的消息。
没听到她的回复，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那边昨晚雨很大，有关好窗户么？睡觉有没有着凉？”
被他问得细了，温柒柒才发现刚刚自己的猜想都只是她想太多了而已。
“裴叔出门是早了点，他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要不一会儿让裴叔先送你回家休息一下？”
“圣斯利亚学院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让沈墨书提前跟那边的负责人说一声的。”
“你只需要休息充足，保重身体就好。”
“其他的，我会替你安排好的。”
在这些日常起居方面，沈知寒总是事无巨细，又周到得让温柒柒挑不出一丝的不对。
他总是有能力行云流水地照顾好温柒柒所有小情绪。
“二哥......”
温柒柒咬着唇，胸口闷闷的情绪被他切实的关心撩拨得有些发酸。
委屈还在，却在不能言明的情况下被对方的温柔纵容悄悄淹没了。
电话那头的沈知寒听出了少女闷闷的声线。
像是只寻寻觅觅上蹿下跳折腾了好久没能找到小零食委屈屈回来控诉主人的布偶猫。
虽然不合时宜，但沈知寒还是轻笑了下。
他没有戳破对方语气中的撒娇，只是语气再度软下来几分，转而向她极有耐心地解释着自己早上没有回消息的原因。
他知道她的手机很少设置成免打扰模式。
也知道接收到他的消息多半会震动提醒扰她清梦。
所以在看到消息又从沈沐泽口中得知她已经睡去之后，沈知寒只是望着那几个字独自一个人想了很久，最终也没能找到一句算得上大度的回复。
嗯。
是的。
他嫉妒得......
快要疯了。
哪怕面上还能维持着什么都不在乎，可内心的声音已经叫嚣了百遍千遍。
——她与他的深入从来都是要靠酒精的罪责才能安心，为什么对沈沐泽的接受却什么都不需要？
——难道她真的......更喜欢沈沐泽这种类型的？
不过即使沈知寒心底的怨怼已经能起锅烧油炒一盘菜了，在温柒柒面前他的解释还是句句合理，体面周全。
只是从头到尾，关于温柒柒深夜发来的那条“失控”信息，沈知寒也字字没有提及追问。
仿佛那些温柒柒故意要隐瞒的情绪，只要她自己不愿意开口说，他就可以永远不会去深究。
对于温柒柒，他可以永远为她保留一个独属于她的秘密空间。
一个不需要任何解释，不被他逼到绝境审问彻底，只挂上她一人名字的避风港。
意识到这里的温柒柒倒是愈发不安。
像是个做错了事又不敢承认的小朋友，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要说什么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又或是她组织好了语言想向沈知寒一吐为快分享她的情绪，可那些难言之语到了嘴边就莫名地自动化成了一句求助撒娇的“二哥，我......”
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她对其他兄弟越了界。
“柒柒。”
对方像是完全能感知到她纠结的情绪，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话题的主动权再次落回沈知寒手里。
“你不需要想那么多。”
“无论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虽然什么事都没有明说，但他还是将自己的态度向少女不厌其烦地明确。
“我和你提到过。”
沈知寒停顿了下，“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你的选择是我，亦或是其他人，都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会遵从你的意愿，他们也会。”
这句话语气格外笃定。
没有任何试探，也没有任何强逼，甚至沈知寒说出来的话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试图引导她做选择的倾向。
他能给到她的，是一直以来始终如一的干净、彻底的尊重。
“所以，不用担心。”
男人的语调一缓，低哑的声线温柔地包裹着不安敏感易乱的温柒柒：
“在我这里，你一直都不需要低头的。”
你不是我的犯人。
也不是被我囚禁的孤鸟。
从来都不需要向我以示弱换得什么恩赐施舍。
你是我的上位。
是我永远都愿意花费时间去陪伴，去解读，去等待的伊人。
“对错之分这件事，在你身上并不适用。”
沈知寒语气轻缓，尽可能地去稳固少女心中对自己的那些动摇不坚定：“你的选择都不是空穴来风，你的决定也是你心之所向。”
“你所做的所有行动都基于你的本愿。”
“你喜欢，你决定，你实现。”
“那便于你于我而言，就都是对的。”
沈知寒的声音很轻。
可那一字一句却满是温柔与力量。
他对她所有的理解与包容都压进了这短短的几句话里，甚至全程没有过一个声调的提高，也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动质疑。
温柒柒最开始的那些愧疚的小九九也在他一字一句的纵容娇惯下成功转化成了理所应当。
听着她的语气稍稍恢复了平静，声调也再度活跃起来，沈知寒随意地抬眸看了眼手下刚刚带进来的被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嘴上还塞了团破布的沈沐泽。
慢条斯理游刃有余地靠近过去，沈知寒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下跪在地上男人确实足以惑人的脸蛋。
这副模样......
柒柒会忍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这小子是不是还喷了什么香水？
身材也是最近加紧了练习？
为了诱惑柒柒对他动心，沈沐泽你还真是费了不少功夫啊。
用眼神示意沈沐泽不要出声之后，沈知寒随手将手机里的通话设置成了外放。
少女活泼的声音瞬间跃然而出。
他听到她亲昵地唤着那人“二哥”。
听到她撒娇般问他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听到她叽叽喳喳格外活跃地和他分享在小城里经历过的欢乐新奇。
而这些......
是温柒柒给沈沐泽打电话时从来都不会提及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