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萧兀纳该将耶律斡里衍送到苏州,与林冲完婚,再谈城池归属之事。
只是他来时,耶律延禧有交代,必须要请林冲再入辽阳府,了却一桩后顾之忧,辽国才能心甘情愿联姻、出兵。
而耶律斡里衍,也会成为其中筹码,保住辽阳府,套牢安北军的筹码。
当然,这也是以耶律阿思为首的北枢密院官员的诉求。
只因到了此时,元气大伤的金国,他们还是没有信心将其击败。
虽然辽阳府一战,完颜吴乞买坐镇的南路军几乎损失殆尽,将领也被斩杀不少,甚至有阿骨打的儿子完颜宗辅这样的皇子。
但几大名将,还是被放了回去。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以这几个人的能耐,只要再聚起一支兵马,势必会卷土重来。
尤其是完颜吴乞买手里,还有两万兵马。
辽国这边,虽然收复了东京道及附近几州,但终究是拉长了战线,不得不分散兵力驻守。
而金国经此一败,也不打算继续分兵,而是合兵一处,选定了临潢府进行猛攻。
辽国与安北军结盟收复辽阳府,自然让辽国获益无穷,但也彻底逼得金国发狂,不计代价进攻临潢府,要为辽阳府的失败报仇雪恨。
当然,辽阳府被收回,辽国士气民心都挽回不少,许多摇摆妥协的臣子,也都被耶律延禧骂醒了,开始坚定支持耶律延禧,死守临潢府,跟金军死战。
耶律延禧这个人,当皇帝确实差劲,跟赵佶别无二致,骄奢淫逸,贪图享乐,荒废朝政,耗费民生。
但其比赵佶强的地方,就是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金军打来时,还能御驾亲征,虽然因遭逢国内政变,不及交战便撤军回京,被完颜阿骨打抓住机会追击,送给他一场护步达冈大败,精锐损耗无数,甚至动摇了辽国根基。
但他依旧能坐镇上京,积极抵抗金军进攻,就比赵佶强了无数倍。
何况后来虽然五京俱都陷落,逃到夹山后,还能想办法,游说西北部落出兵助他反击,一而再再而三,直到被俘方止!
虽然过程中都是在败逃,但从未放弃反击。
反观赵佶,金军还未打到汴京,为了不做亡国之君,便强行禅位给太子赵恒,然后连夜弃京南逃,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如今面对金军疯狂报复,安北军要进军高丽的局面,没什么把握的耶律延禧,决定再求助林冲一次。
所以,他答应了耶律阿思的提议,现册封公主,送到辽阳府跟林冲联姻,更是答应出兵助林冲攻取高丽,给林冲送去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此外,还可为安北军提供粮草和战马若干,作为请安北军帮他教训背叛辽国的小弟高丽。
这个诚意,确实不小,林冲有了余里衍这层关系,也不好拒绝,所以便答应了北上辽阳府,入城与斡里衍完婚。
得知林冲前来,萧兀纳带着耶律余睹、高佛留、阿八等将领,出城三十里迎接。
林冲率人赶来,但见辽军仪仗隆重,沿途遍插旌旗,布置鼓乐,置酒摆食,以示敬重。
林冲见此,也不好摆架子,当即下马步行向前。
萧兀纳迎上前来,眉开眼笑道:“林大都护安好,在下北院宣徽使、东北路统军使萧兀纳,奉命送公主前来与大都护完婚,劳烦大都护驱驰北上,在下心中过意不去,特领诸将在此迎候大都护,还望大都护莫要怪罪!”
林冲闻言,笑道:“有劳萧大人,林冲受宠若惊。大人回京,代我向大辽陛下问安!”
“好说,好说,大都护一路辛苦,先来吃杯酒水,再随在下入城!”
萧兀纳说着,十分自然得体的招呼林冲及安北军众将先来吃些酒食充饥,再来说些客套话,将气氛烘托得十分和谐。
林冲暗暗感叹,此人果然是个有能耐的,只是可惜了遇上耶律延禧这样的帝王,又对上了阿骨打这样的豪杰!
既然人家如此诚心,林冲也就不来为难他,于此吃了些酒食,便随萧兀纳再入辽阳府。
耶律余睹也是个难得的良将,上马统军,下马管民,短短一个月间,便将辽阳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仅将城中金人妥善驱离,还团结了辽人、渤海人恢复生产,兴盛百业,使辽阳府在极短时间内,摆脱战后荒凉,恢复生机。
当然,这也是因为完颜吴乞买跟林冲交易后,退兵两百里,不来反攻辽阳府的条件加持,否则,只怕没这么顺利。
林冲入城,很是推崇耶律余睹,把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说起来,收复辽阳府之战,他虽领兵三万相助,但基本上没出什么力,就白得了天大功劳,心中对林冲的感激,无以言表,自然是十分敬重林冲的。
此刻,反被大恩人林冲夸赞他的能耐,怎能不心虚脸红。
一行人进入府衙,耶律余睹安排酒宴,款待安北军众将,然后将话语权交给了萧兀纳。
毕竟此番再度加深联姻之谊,是皇帝陛下的意思,萧兀纳为钦差,自然是主角。
好酒好肉摆上,萧兀纳端起酒杯,对林冲道:“大都护,我家陛下此番命我前来,是希望加深两家情谊,谋求长远盟好。为此,我家陛下不惜将最疼爱的公主送来,与大都护联姻。
只希望大都护看在两位公主的份上,履行前番约定的前提下,再助我辽国一臂之力!”
林冲早知他的目的,但流程还是要走的,闻言笑道:“萧大人言重了,大辽陛下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只管说来便是,若不是为难之事,林冲自无推脱的道理!”
“大都护果然爽快,既然如此,在下也不跟大都护客气。
苏州、开州两地,本是我辽国故土,前番被金贼占去,幸得大都护威震天下,打跑金贼,收复我辽国故土。
于情于理,我辽国当将此二地重新纳回版图。
只因大都护要借此行军,进攻高丽。
那高丽本是我辽国附属,此番因我军屡败于金贼,这高丽便生出二心,非但不帮我大辽击贼,反过来和金贼狼狈为奸,侵犯我大辽疆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番那高丽更是与大都护为敌,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我家陛下闻之大都护要出兵讨伐高丽,愿出兵相助,讨灭高丽,惩戒宵小。
大都护所需粮草、战马,我辽国也愿支援若干,只希望大都护剿灭高丽后,能将苏州、开州二地送还我辽国,我辽国上下感激不尽!”
萧兀纳说完,目光炯炯盯着林冲。
林冲见状,笑道:“既是如此,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讨灭高丽,非一朝一夕之事,不知大辽陛下可有时间限制啊?”
萧兀纳见林冲没有愤然拒绝,顿时大喜,笑道:“自无时间限制,只希望大都护旗开得胜,早日夺得高丽国土,成就一番霸业。
到时候,你我两家,当永世盟好,守望相助,共面强敌!”
林冲好整以暇道:“若只是此事,何须萧大人大费周章,此事我林冲答应了,若是别无他事,我这里接了斡里衍先行回去苏州如何?”
萧兀纳见说,顿时急道:“大都护莫急,我辽国还有个不情之请!”
林冲心道果然,好处不是白拿的,于是好奇道:“萧大人还有何事,尽管说来!”
萧兀纳有些不好意思道:“大都护已知我辽国兵马不是很充裕,此番出兵相助大都护,国内防备力量,自然更加捉襟见肘。
但为了支持大都护的大业,我家陛下可是毫不犹豫出兵相助,只求大都护能警告金贼,莫要再对辽阳府兴兵,待大都护攻下高丽,再来计较。”
林冲闻言,为难道:“前番与完颜吴乞买和谈,并未提及此事,如今互不相干,只怕金贼难以答应!”
萧兀纳道:“大都护手里还握着完颜宗磐、完颜宗弼的性命,此二人对金贼十分重要,只要以此威胁,金贼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大都护以为如何?”
林冲道:“此前确实说过,此二人得等我安北军打下高丽方能放回。
但那时我安北军已进入高丽,威慑不得金贼,他等若要胡作非为,似乎也无暇他顾!”
萧兀纳闻言,面带恳求道:“此事,我家陛下已经料到,所以,还有一个请求,在下知道此事较为对不住大都护,但我辽国实在是到了艰难时刻,还望大都护体谅!”
林冲讶然道:“还有何事,萧大人直说就是!”
萧兀纳道:“此事说来羞愧,我家陛下希望斡里衍公主和大都护完婚后,依旧留在辽阳府,等大都护攻灭高丽后,再送公主与大都护团聚。
有斡里衍公主在辽阳府,就代表大都护在辽阳府,便能震慑金贼,使其不敢南下打辽阳府的主义。
此事确实为难大都护,但我辽国上下,必定深深感激大都护仁德,还望大都护体谅!”
林冲闻言,顿时有些恼怒,如此不是将斡里衍当作人质么?
虽然此刻这辽国公主还未与自己成婚,但既然送来了,便是自己的女人。
将自己的女人用来作为筹码,搅合到约束金军的旋涡中,甚至是为以后交换苏州、开州作质,岂不过分?
但萧兀纳足够谦卑,说的也很是凄惨,林冲一时倒有些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