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决了两个可能碍事的治安员之后,米内尔继续带着几名利爪帮的成员,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迷宫般的巷道和废弃房屋之间。
他们动作敏捷,配合默契,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
每个人肩上或手中,都握着一把崭新的步枪,他们的腰上也各自别着从治安员那里缴获来的手枪枪套。
这些步枪的枪管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而这些武器,正是前不久从阿夫顿枪械厂“顺利出货”的成果。
“算上刚才那俩识相的家伙,这应该是咱们‘请’走的第四队灰皮子了吧?”
一个脸上带着烧伤疤痕的壮汉低声说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旁边一个瘦小的年轻人接口道:
“数量没错,就是第四队了!”
“不过还是这种懂规矩的好对付,不像之前那队,有个愣头青非要拔枪,害得咱们不得不开枪打伤了他的胳膊才老实下来。”
“还是鲁金斯基大哥说得对,对付这些吸血鬼的狗腿子,你越是强硬,他们就越怂包!”
“的确,以前咱们看到这些穿制服的,还得绕着走。但现在嘛……”
另一个成员也跟着感慨道,摸了摸手中冰凉的枪身有些自嘲地笑道:
“嘿,感觉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领头的米内尔,脑袋上的一对棕色犬耳敏锐地抖动了一下,摇了摇头纠正道:
“不是他们变弱了,是我们变强了。”
他的目光扫过同伴们手中的武器,语气中充满了对那位引导者的敬佩。
“都是鲁金斯基大哥带来的变化。没有他帮我们搞来这些家伙,没有他教我们怎么用、怎么打,我们现在估计还在被海风帮那帮杂碎欺负呢。”
提到鲁金斯基,众人的话匣子立刻打开了,语气间充满了尊敬和好奇。
那位疤脸男人佩服着说道:“鲁金斯基大哥看着挺文弱的,像个小先生一样,但没想到是个真顶真的硬汉!”
“听说他以前在革命军那边当过不小的官呢!是真上过战场,跟帝国的正规军干过仗的!”
“真的假的?鲁金斯基大哥还打过仗?”
瘦小的年轻人好奇地问道,他们小队除了队长是个半兽人之外,其余人都是人类,而且大部分都是底层贫苦工人出身,很多人都是在被鲁金斯基他们帮助后才接触的普拉什维克思想。
最后主动加入进来的。
米内尔此时闻言,点了点头回忆着鲁金斯基偶尔提及的往事说道:
“听大哥自己说,他当时在队伍里担任的好像叫做啥……政委来着,还不是真正的军事主官。”
“政委?”
一个新加入不久,瘦的颧骨有些突出的少年好奇地问道:
“米内尔大哥,政委是干啥的啊?官大吗?”
米内尔被问住了,毛茸茸的耳朵困惑地歪了歪,努力搜索着记忆中的碎片:
“这个……具体我也说不太清楚。好像就是负责大家的思想工作?”
“平时帮战士们解决困难,缝补衣服,教大家认字读书,关心大家的生活,然后有时候还要帮大家做饭,监督大家叠被子之类的。”
他这样絮絮叨叨地说到最后,自己也有点不确定了。
“啊?”
那个少年顿时有些失望地喊道,撇了撇嘴嘟囔起来:
“这不就是个老妈子吗,“来鲁金斯基大哥在根据地那边只是个老妈子啊?”
“不不不,不完全是这样!”
米内尔赶紧摆手解释,生怕玷污了鲁金斯基大哥在大家心中的形象。
“听大哥说,那是不打仗时候的工作。”
“要真到了打仗的时候,他们团长是要负责指挥,政委就要负责鼓舞士气!”
“到了关键时刻,政委还必须带头冲锋!”
“听鲁金斯基大哥说这就是他们革命军里的规定,冲锋的时候只有政工干部才能冲在最前面。”
“其他人都不能比他们先冲的。”
“需要带头冲锋?还不能让其他人抢先了?!”
众人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那个刚才还失望的少年眼睛立刻瞪大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的天!这政委也太他奶奶的厉害了……又要冲锋又要给大家当老妈子,这……不就是个特别能打的老妈子吗?”
“整来整去在,怎么还是老妈子啊?”
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似乎无法将“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悍不畏死的冲锋”这两个形象重叠在一起。
米内尔也被这个古怪的说法逗乐了,笑着摇了摇头:
“可能是我没听明白吧,反正鲁金斯基大哥是很厉害的就对了!”
“等这次任务完成,咱们到了根据地,大家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提到“根据地”,所有人的情绪瞬间高涨起来。
逐渐的他们的话题就从鲁金斯基政委这个工作的讨论逐渐歪到了对根据地生活的向往之上。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畅想未来的生活,仿佛眼前的危险和紧张都暂时被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冲淡了。
一个总在码头扛包、浑身肌肉疙瘩的汉子憨厚地说道:
“我听人说,根据地那边,咱们工人每天干完活都能洗上个热水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要真是那样,我可太美了!我每次工作后这一身臭汗,我家那个都不让我碰的,说是嫌我太臭了。”
旁边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上面似乎印着阿夫顿字样的技术工人嗤笑道:
“洗个澡那算什么,有没有澡洗都是无所谓的。”
“不过我听说他们那吃的才叫一个好啊!”
“鲁金斯基大哥上次煮的那锅面条你们还记得不?”
这位技术工人瞪大了眼睛,身体前倾着说道:
“就放了点盐、几滴油、一把葱花,那个香啊。我现在想起来还能流口水呢!”
“比咱们天天吃的那个硬得能砸死狗的黑面包和腥了吧唧的炸鱼可强到天上去了!”
“听鲁金斯基大哥说这样的好吃的,他们那里能每天一个花样,一个星期都不带重样的!”
一个平时话不多、显得有些腼腆的中年人也搓着手,小声说道:
“吃的穿的,我要求不高。就是、就是听鲁金斯基大哥说,在根据地,咱们穷人家的孩子能免费上学识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虽然鲁金斯基大哥教了咱们几天,但我是真不行了,年纪大了,脑子也笨,总是记不住他说的。”
“鲁金斯基大哥不骂我,但我总感觉这挺害臊的,别人都会就我不会,挺丢脸的。”
“不过我不行,但我家那两个小子应该可以。”
“”他们要是能读上书,将来也许就不用像我一样,一辈子卖苦力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希望,最后都凝固成了嘴角抹也抹不去的笑意。
还有一个年轻姑娘,也在眼睛亮晶晶地补充道:
“还有呢!听说根据地那边,女人也能顶半边天!能进工厂,能学技术,还能参加各种活动,不用整天窝在家里!”
“而且米莉娅大姐头自己也说了,她就是根据地的后勤部长,听说就是那边个顶个大官呢。”
“女人都能当官,这可真是头一次见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描绘着一幅幅虽然模糊却充满吸引力的图景。
热水澡、可口的饭菜、孩子能上学、女人有地位……这些对于白水港底层民众来说近乎奢侈的梦想,在“根据地”这个词的包裹下,变得仿佛触手可及。
这种对未来的憧憬,化作了强大的动力,支撑着他们进行眼下这场危险的任务。
他们的任务,是配合鲁金斯基先前就制定好的总体计划,彻底清扫从兰多镇码头区到格伦岛卡斯坦卢斯堡沿线可能存在的治安署巡逻队和眼线,为后续大规模的营救和撤离行动扫清障碍。
他们手中的步枪,正是这套计划得以实施的重要保障。
而这一切武器的来源,都要追溯到不久前的那个夜晚,以及那位行事难以捉摸的威廉·阿夫顿先生。
当时,米莉娅同志在收到威廉的答复提出需要一笔行动资金的请求后,毫不犹豫地让埃里森将钱款如数送达。
威廉拿到钱后,展现了他高效而另类的手段。
他并没有组织什么秘密的盗窃行动,而是直接以工厂合法继承人之一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联系了阿夫顿枪械厂几个关键车间的负责人和工人代表。
彼时的工厂因为阿夫顿家族的遗产纠纷已经停工数月,工人们被拖欠了巨额工资,生活陷入困境。
威廉向他们提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方案:
他自称联系了一个“有军方背景”的买家,可以一次性清空工厂几个仓库的库存。
而销售所得的所有款项,他将分文不取,全部用于补发工人被拖欠的工资。
这个消息对于饥寒交迫的工人们来说,无疑是天降甘霖。
之前的时候由于他和自己妹妹在遗产上的纠纷,工厂里的管事们都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兄妹俩谁来了都不好使。
毕竟这些管事和工人也都不傻,都知道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随便谁来找他们站队或者做事都是不能答应的。
万一他们当中有个人想着自己快要输了,要倒卖工厂的东西,到时候工厂倒闭了他们这些工人和管事还能找谁去要钱?
找打赢官司的那方,对方会说倒卖工厂设备的又不是我,凭什么找我要钱?
找输掉的那方呢,对方也肯定会说工厂都是不是我的,我凭什么给钱?
这里的工人们可能比较穷,但一定不傻!
他们都知道只有守住了工厂和仓库,自己最后才能有口饭吃,再不济他们自己倒卖也能换点钱回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作为工厂继承人之一的威廉·阿夫顿竟然亲自发钱了,虽然是以倒卖工厂库存的方式发钱的,但那也是发钱。
只要被拖欠的工资到手,在场的工人们谁会管工厂之后的运转和先前的订单能不能完成的问题。
拿着这笔钱,到时候重新找工作,自己和家人也都可以多挺几个月的。
更何况这次的威廉少爷给的钱还蛮多的,大家算了算在扣除掉了自己被拖欠的那笔工资之外竟然还小小地赚了一些,这就让大家伙很高兴了。
虽然他们对工厂的未来感到迷茫,但在实实在在的生存压力面前,守住一堆不能吃不能喝的库存显然不如拿到现钱重要。
更何况,出面促成此事的是威廉·阿夫顿,法律意义上的继承人之一,这在一定程度上赋予了行动某种“合法性”。
于是,在工人们几乎是主动的配合下,一次规模惊人的库存清仓行动在短短几天内就完成了。
威廉也信守承诺,在拿到钱的时候就当场将钱款分发到位。
工人们拿到了救命钱,对威廉自然是感恩戴德。
而当威廉的妹妹,另一位继承人玛乔丽小姐发现仓库被盗、气急败坏地报告治安署时,全体工人口径一致地保持了沉默,甚至主动帮助遮掩。
反正威廉少爷在发完钱的时候也说了,现在仓库已经没货了,大家之后想来上班就来,不想来也无所谓,把厂区的大门关好就行。
威廉的这番表态让他在工人群体中赢得了不少的赞誉,但工人们可能不知道的是这位感情冷漠的威廉少爷其实根本就没想给他们福利。
他只是单纯地不想接受他父亲的一丁点儿遗惠而已。
他在给米莉娅他们报价的时候给的都是低于市场价价格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即便价格已经如此低了,在少了他这个老板作为中间商赚差价,还省略了税务局的那部分抽成之后,这笔钱真正到达员工手里的时候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这是一个三赢的局面,米莉娅和鲁金斯基他们获得了足够的枪支和弹药、工人们获得了拖欠已久的工资,而威廉也即将达成自己的愿望炸掉自己老爹的工厂。
没有人在这个行动中受伤,除了被威廉刻意遗忘掉的那个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