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事故,受伤最严重的两个人被送去了医院抢救。
而剩下的波及到的人都是轻伤。
譬如今枝。
跟着救护车到医院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惨白到如同刮了墙的白腻子,嘴唇干裂开,脸上染着不知是谁的血。
望着手术中这三个大字,今枝浑身紧绷着,还未从突发事故中回过神来。
不管她放没放下对贺妍的恨,贺妍救了她,是血淋淋的事实。
如果没有贺妍挡住水晶灯,现在躺在手术室被抢救的人会是她。
可是……
她难以置信的收缩眼睛,可是贺妍为什么要救她……
血溅到脸上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血液滚烫的温度都不足够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同一时间的手术抢救,还有盛晚安。
宋淮站在手术室前,像一座雕塑,除去那双血红的眼睛,其余看起来都正常。
但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垂落的双手也在抖。
手上、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终于打开,一动不动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那双眸子紧紧盯着医生,想开口说话,却开始害怕。
医生只是看了一眼高大狼狈的男人,摇头叹息,“宋总,宋太太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孩子没保住,腿部严重骨裂,后续可能需要手术治疗。”
说完,医生就走了。
只剩下宋淮一个人在原地,反反复复地咀嚼着这短短的话。
胸口像是针扎一般难受,喉咙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双目赤红,痛苦地弯下腰。
决赛在即她却骨裂了,满心期待的孩子也没保住。
“宋淮!”
贺听澜怒气冲冲的走过来,隔着远距离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在长廊上回荡。
贺听澜一把揪在他的衣领上,举起拳头落了下来,宋淮嘴角很快渗出鲜血。
“你干的好事!”贺听澜怒火中烧,说着又落下一拳,“你他妈还是人吗?”
宋淮被他揍倒在地,也没有还手,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贺听澜半蹲下来,一拳又一拳地捶打,“啊?你他妈还是人吗?里面躺着你老婆,怀着你的孩子!!你他妈联合外人欺负她是吧?”
地上很快晕染一滩血,“还报仇?仇人都分不明白还报个屁的仇!现在满意了吗?啊?我姑姑死了!!你丈母娘!死了!!!!”
身后跟来一大波人,上来拉开贺听澜,因为再不拉开,估计要打死了。
而且宋淮也像是魔怔了一样,一动不动地让他打。
好不容易拉开,贺听澜还伸脚踹了一脚。
宋淮眉头没皱一下,浓稠的血液吐了出来,英俊的脸上溅着点点血液,他缓慢地闭上眼睛。
今枝也跟着过来,看到宋淮受了这样重的伤,连忙说道:“贺先生,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错,要怪就怪我!阿淮完完全全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他甚至在极力阻止我!”
“今小姐!”贺听澜冷笑,“你有什么脸面让我不要怪他?!躺在抢救室的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的姑姑!”
“我的姑姑已经死了!!她死了!”
他上前两步,掐着她的下巴,用力到要将她捏碎,语气阴沉,“你说,你有什么脸?是用那场一夜情挣来的面子吗?!”
“你……”今枝颤抖着,仓皇后退,可她下巴被男人的力道桎梏住,完全没办法动弹,她只能在原地看着他,脸色难堪,“你早就知道了……”
“是,早就知道了。”贺听澜眯起眼睛,扯着唇讥笑,“想看看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原来是要我贺家人的命。”
“你听着,不管我姑姑从前欠了你们什么,早在她替你挡灾之时就已经还清了,更何况现在赔上了她的命。”
他甩开她,像细菌似的甩,“现在,立刻滚,带着你的竹马哥哥滚远点,别脏了我们贺家的门。”
贺听澜说得难听,今枝眼泪掉了下来,心脏抽痛,咬唇道:“对不起……”
她没想过让她死。
从未想过。
整个现场笼罩着一股低迷的沉重气氛,就连一贯打圆场的顾雁林,看着今枝的眼泪,第一次没有了心软的意味。
论错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贺妍的葬礼定在三天后。
也是盛晚安醒的时候。
病房里没人,她沉默地转动眼珠子,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手下意识地抚摸肚子。
那里很平坦,完全没有当时的触感。
腿更是疼痛难忍,她倒抽一口冷气,把眼中的泪意咽了下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清微走了进来。
盛晚安抬眼看过去,开口声音粗噶难听,“清微?”
许清微没想到她会醒,连续三天,她都是在昏睡中,愣了一下才笑着,“你醒了!?”
盛晚安没说话,环视了一圈,病房没安静得出奇,一个人也没有。
可就算再怎么少人,都不会这样少到近乎诡异。
“我妈呢?她没事吧?”顾不上再想人多还是人少的事情,盛晚安赶紧问贺妍的情况。
清微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说:“哈哈……夫人她……情况很好。”
大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演技有多么的拙劣。
盛晚安一颗心沉入谷底,“我妈……到底怎么样了?”
“晚安……你先别激动,夫人她……过世了。”
什么?
过世?怎么可能。
“你骗我?”
她坐起来,但因为双腿严重骨裂,根本没有支撑点支撑她坐起来,还牵扯到伤口。
她疼得眼泪直掉。
“晚安……你别激动……”许清微过来按住她,不让她乱动。
“放开我,清微。”她挣扎着,“我要去看看她。”
“放开……”
“你放开——”她抬手推搡着尖叫着,不小心扇了他一巴掌,手指把他的脸划出血痕。
——
贺妍的葬礼办得简单。
南丰华在她遗体前哭得很厉害,声泪俱下,悔不当初,后悔自己没有拦住她。
贺家人很沉默,贺守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那张黑白照,身体佝偻着,仿佛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