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安沉默了半晌,开口道:
“云澹,以现代医疗水平,心脏移植手术的成功率能到达八九成。
其实你大可不必逼你女朋友和你分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对现代医疗科技有信心。”
陆云澹的心律失常已经到了吃药控制不住的地步。
去年冬天陆云澹感染心肌炎,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差点没救过来。
那段时间的陆云澹,死气沉沉的,好像对自己的生死毫不在意。
当时赵西安就劝陆云澹尽快接受心脏移植手术。
可陆云澹没听他的。
赵西安想不明白。
既然陆云澹现在为了他女朋友有了求生意志,愿意接受心脏移植手术。
为何不告诉他女朋友,与他女朋友一起面对。
何必自讨苦吃,搞得两人都痛苦。
陆云澹苦涩地笑道:“我赌不起剩下的两成。”
说着他顿了下,看着赵西安,悲观地说:“
全球心脏移植手术后的案例存活最长时间也不超过30年,术后10年的存活率也只有50%。
就算手术成功,我的成活率又有多久?这个是无法确定的事。
我不想她的未来活在未知的恐惧里,我不想耽误她后半生的幸福。”
赵西安嗤了一声,“你这话真混账。
你不想耽误她,你当初干嘛招惹她。
爱能抵万难。
看你女朋友紧张你哄你的样子,她应该很爱你。
你若真是为她好,就应该将你现在的情况告诉她。
不管你能活一年还是两年,你们俩一起面对总比你独自面对要好。”
陆云澹无力地摇摇头:“你不懂。”
陆云澹对孟晚的爱是自私的。
如果他没有在暮色时光听到贺同州对孟晚的那句承诺,他或许会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孟晚。
不管他还能活一年也好,两年也罢,只要孟晚在他身边陪着他,哪怕立即死去,他也觉得此生无憾。
但贺同州那句话如一记棒槌敲醒了他。
他不可以这么自私。
他不能只顾自己,不替孟晚的未来着想。
他不是孟晚的未来,也给不了孟晚未来。
贺同州才是孟晚的未来。
“我确实不懂!不懂你的脑回路!真是自讨苦吃。”
赵西安觉得陆云澹固执己见,不想与他多费口舌,起身站起来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陆云澹道:
“我给章姨打电话说了你的情况。”
陆云澹一听,脸色瞬间沉下来,“赵西安,你真是多管闲事!”
赵西安当作没听见,开门出去。
*
早晨七点。
孟晚提着洗漱用品和早餐推开病房门时,陆云澹已经睡了。
她轻手轻脚,步子迈得很轻,生怕吵醒陆云澹。
八月的天气炎热得很,她将早餐放进冰箱,把洗漱用品整理好后,便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静静地看着陆云澹。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没睡,坐一会儿便困了。
打了几下盹后,她终于扛不住,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陆云澹睡醒,睁开眼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孟晚,心口又开始一阵阵绞痛。
眼睛一酸,眼泪一声招呼都不打,说来就来,瞬间盈满眼眶。
他指尖微颤,缓缓伸向孟晚依旧红肿的双眼。
指腹轻落在那泛红的眼底,心中酸楚如洪流席卷全身。
他不止心痛,感觉四肢百骸都不受控制的痛起来。
睡得浅的孟晚感受脸上触感,卷翘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惺忪的眼。
陆云澹见状,立即收回手,偏过头去,整理了下情绪才转头看向她。
他的眼神很冷,是一种厌烦的冷漠。
孟晚看到他的眼神,心中一阵刺痛,喉头弥漫着酸涩。
她强扯出一抹笑,掩饰着内心的悲伤,温柔地说:
“你醒了,饿不饿。琴姐给你做了肠粉,我给你热热。”
说完孟晚从凳子上起身,转身从冰箱里拿出肠粉放进旁边的微波炉。
她站在微波炉前面,偷偷抹了把实在忍不住的泪水。
这一幕没有逃过陆云澹的眼睛,一滴泪毫不防备的从他眼底涌出来。
他立即抓起被角擦干,闭上了眼睛。
孟晚脸上挂着笑,端着肠粉走到床边,“热好了,你坐起来吃吧。”
陆云澹紧闭着眼,没有理她。
给不了她幸福和未来,他就必须狠下心。
“是不是不想自己吃。”孟晚装作若无其事,坐在凳子上,轻哄道:“那我喂你吃吧。”
陆云澹依旧双眼紧闭,一言不发。
孟晚感觉心口堵了块石头,连呼吸都变得难受起来。
“谢孟晚,这是你自找的,是你自己作的,这是你应该受的。”
她深呼吸几下,在心里自我安慰了几句,又道:
“你是不是不想吃肠粉。琴姐还熬了小米粥,在保温杯里,我去拿过来。”
说着孟晚起身站起来。
这时,陆云澹猛地睁开眼,紧握着颤抖的双手,疾言厉色道:
“谢孟晚,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烦,我说了,我要分手是认真的,你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听得懂。”
孟晚手里端着肠粉,僵直在原地。
她垂着眼唇角微颤,紧咬着唇克制着眼角酸涩,耍无赖道:
“我耳聋了,听不懂,也听不见。”
陆云澹紧握在掌心的指尖泛白,太阳穴的青筋因心口的绞痛而突起,脸上染上一层猪肝红。
他是痛的。
但看在孟晚眼中,却以为是他愤怒生气导致的。
他忍着痛,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怒地伸出手,打翻了孟晚手中端着的肠粉。
装着肠粉的玻璃碗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孟晚吓得后退一步,热汁溅在她白嫩的手背上,瞬间烫得通红。
她痛得啊了一声,立即捂着被烫红的手背。
陆云澹脸红一白,想要立即下床查看,但又忍了下来,颤声道:
“谢孟晚,这样你够明白了吧。”
孟晚紧抿着唇,木讷地站在原地,双目含泪盯着陆云澹,一言不发。
这时,病房门被突然推开,孙棋然走了进来。
孙棋然看到一坐一立的两人,互相对视着不说话,愣了一下,茫然地开口:
“你俩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