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弃娘虽然也骂萧晏当年年少轻狂,但是这会儿也着实为他捏了一把汗。
之前总是觉得云庭不靠谱,可是人家再不靠谱,也没干出来斩杀监军的事情来。
“皇上,监军李胜,因为与谢家关系亲厚,所以到西北之后,处处为难我。不过说起来,也就是刁难,罪不至死。我当时确实因为战事胶着,心情烦躁,就对他拔剑相向,没想到,他竟然还言语相激,所以我就……铸下大错。”
陆弃娘这是第一次听萧晏说当年斩杀监军的事情始末。
“还有呢?”皇上道,“总不能因为你心情不好,就杀朕的监军。他如何为难你的?”
陆弃娘眼神一亮。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皇上这是在给萧晏找借口的机会啊。
快说快说,萧晏你快说。
“回皇上,李胜用我的出身嘲讽我,对军中大小事务指手画脚。蒋玄等人也屡次劝我低头,可是我不肯。李胜好色,看中了当地平民之女,强抢民女,被我做主把人放走;他查粮草,指鹿为马,说我军需官以次充好,想要杀人泄愤,也被我阻拦。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那当初,朕让你上请罪的折子,你为什么不上?”皇上面容严肃。“非要逼朕动怒?”
“回皇上,都是我的错。”萧晏低头认罪,“彼时我立下些许功劳,有些轻狂;又觉得皇上派李胜监军,是,是故意辖制我,所以……”
陆弃娘听得稀里糊涂。
这个李胜,还有那个谢家,和萧晏有过节?
“朕也是时候才知道,”皇上摇头,“李胜和谢知节私交甚笃,而谢知节又是谢家六姑娘的同母哥哥。”
陆弃娘,这个谢家,萧晏又是怎么得罪的,怎么还有六姑娘什么事?
“但是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先斩后奏,直接斩杀监军。”
“是。”
萧晏认错态度良好。
皇上手指敲击着桌面,“给朕写个请罪的折子。”
“……是!”
“现在答应得痛快了,怎么不学当年一样,跟朕倔?”皇上一脸恨铁不成钢。
“年少轻狂,心思狭隘,以恶意揣测皇上。”萧晏深深叩首,“萧晏罪该万死。”
“还是想着狡兔死走狗烹的那套,是不是?”皇上嗤笑,“若朕真的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你现在九族都没了!”
“皇上仁厚。”
“萧晏啊萧晏,做人不能太直,哪怕你一腔热血,过于刚直,最后也是伤人伤己。你娘就算了,不提了。你爹总归是你亲爹,为什么关系也会闹成这样?”
萧晏低头不语。
这个,他也想不明白,也并不认为是自己不讨喜所致。
他的身世,还得继续查下去。
“还有谢家,朕给你赐婚,谢家六姑娘都已经去了西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告诉朕。这婚事是朕指的,有什么不妥,朕会为你做主,你倒好,直接把人给杀了。”
“是,你说她烧粮草是重罪,你不能等朕来做这个坏人吗?偏偏自己动手,和谢家结下梁子。后来的李胜刁难,和这件事有关吧。现在朕想要起用你,还得替你把当年的债平了。谢家和李家,都是世家大族,你知道你把自己的路,走得有多窄吗?”
在皇上眼中,萧晏也只剩下一腔赤诚了。
皇上把萧晏骂得狗血淋头。
陆弃娘也总算后知后觉地捋清了这些关系。
“弃娘,你嫌弃不嫌弃他?这些,他没跟你说过吧。”
陆弃娘嘿嘿笑了两声,“是没说过。我丢人的事情,也不告诉他呢!”
“那你跟朕说说?”皇上每次逗陆弃娘,心情都格外舒畅。
“那可多了去了,等我回头慢慢给您老人家讲。”陆弃娘道,“我之前没想过,萧晏这么欠收拾。您也别让他当什么破虏将军了,就让他在码头当个地头蛇得了,否则我真怕他再闯出什么祸来。”
皇上大笑,“那不行,朕舍不得。他毛病一身,但是一条好处就够了。”
“什么好处?”
“赤胆忠心。”
“那倒是真的。”陆弃娘道,“他就一个心眼,我也是,要不我俩能是两口子吗?老天爷都安排好了的。”
皇上被她逗得心情愉悦,摆摆手让萧晏起身,“等等吧,等朕把你之前做的混账事情都圆过去,然后再说。萧晏,你想要回黑甲军,还是去其他地方供职?”
“一切但凭皇上吩咐。”萧晏道,“只是您再给我几个月时间,我还要把之前没做完的事情继续做完。”
“什么事情,能比你报效朝廷更重要?”
萧晏和皇上提起了程九万。
皇上面色,颇有些不以为然。
“回皇上,我怀疑程九万涉嫌走私。”
“私盐?”
“不仅包括盐,还有茶叶,甚至武器。一些通过运河从京城运往济宁等地,然后转陆路运往北方,而另一些则通过运河抵达南方,从南方出海。”
皇上面色立刻凝重起来,“还有武器?”
“是。”萧晏道,“我一早就盯上了他,手中也有了证据,但是不想打草惊蛇。他生意做这么大,上面是有人的。我想替皇上,把朝廷中的蛀虫,一并挖出来。”
“好,好,”皇上怒极反笑,“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给朕走私武器。”
铁,比盐的管制更严格。
民间买菜刀都要登记,结果还有人,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弄鬼。
“所以皇上,不开海运,也阻拦不了这些人作恶。”萧晏道,“倒是阻拦了百姓赚钱。”
皇上点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皇上性子沉稳内敛,做事周全。
他一定是要回去和内阁众人谨慎讨论过之后,再决定大事。
晚上做完夫妻功课,陆弃娘问萧晏:“那谢家六姑娘,是不是被你杀的那个未婚妻?”
“嗯。”
陆弃娘:“……你看你也是,干嘛做坏人?这事你告诉皇上,皇上能忍她吗?皇上骂你,真的没骂错。”
“得了些功劳,就心高气傲,不可一世。”萧晏道,“眼里揉不得沙子。总觉得,别人都会看在我的功劳上,对我另眼相看,格外宽容。”
没有人教他如何做人。
他被人倚重的价值,只有他的骁勇善战和谋略。
“不过也不能都怪你,年轻时候,谁懂事呢?”
“弃娘,倘若我有一个你这样的娘,大概不至于走这样的弯路。”
陆弃娘:“……”
真,有奶就是娘吗?
“但是有时候我又忍不住想,倘若我年长你许多,那我会像你收养昭昭她们三个一样,早日收养你,让你不至于吃那么多苦头。”
“我可不敢想有你这样的好大儿,但是有你这样的爹,是真不错。”
“这个你想过。”
萧晏表示,他知道。
陆弃娘拉起被子捂脸。
从前想就算了,现在两个人酱酱酿酿以后,真是不好意思了。
“弃娘,”萧晏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昭昭过几日,要去见太子了。”
陆弃娘脸上的笑意和害羞顿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