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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渐渐远去,刘嬷嬷才抱着裴瑾轩缓缓站直身子。

没过片刻,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年轻丫鬟挤开人群快步跑来,一脸焦灼地从婆子怀里将裴瑾轩接了过去。

“刘嬷嬷,您怎敢独自带着小少爷走得这般急?这街头人潮涌动,万一磕着碰着,侯爷怪罪下来,您担待得起吗?”

“就是!若不是少爷哭闹着非要您陪,侯爷本就不许您跟着出来,您怎么这般不省心?侯爷千叮万嘱要仔细照看,您全然放在心上了吗?”

刘嬷嬷垂首敛目,低声应道:“是老奴思虑不周,险些误事。”

裴瑾轩忽然在丫鬟怀里扭动起来,小脸涨得通红:“不许你们怪刘嬷嬷!是我自己要跑出来的,有本事你们去爹爹跟前告我的状啊!”

丫鬟们哪敢真跟小主子置气,立刻换上谄媚的笑脸哄劝:“小少爷说的哪里话?奴婢们不过是担心您的安危。侯爷特意吩咐过,您此次出来务必谨慎照看,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裴瑾轩不耐烦地扭过头,重重“哼”了一声。

“我要刘嬷嬷抱!快把我还给刘嬷嬷!”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满脸为难。

侯爷虽不许夫人踏出府门半步,对这小少爷却是疼宠有加,她们不过是身份低微的下人,哪里敢违逆主子的意思?

最终还是只能将裴瑾轩交还给刘嬷嬷,看向她的眼神却愈发带着几分怨怼。

“刘嬷嬷,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府了。”

刘嬷嬷恭顺地应了声,理了理鬓边散乱的碎发,抱着裴瑾轩快步跟上两人的脚步。

……

苏欢摊开掌心,一枚雕着缠枝莲纹的银质发簪静静躺在那里。

苏芙芙瞳孔微缩,满脸好奇。

———姐姐手里这簪子是何时得来的?我先前怎没见过?

苏欢指尖摩挲着发簪冰凉的银面,这簪子工艺精巧,银质莹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更让她在意的是,这簪子她瞧着格外眼熟…

那日勇毅侯府裴傅病重,她前往探视时,姬姌头上插着的,正是一对一模一样的银簪。

可这刘嬷嬷方才借着人群掩护,悄悄将簪子塞到她手里,究竟是何用意?

难道姬姌在侯府中遭遇了不测?

苏欢沉吟片刻,将银簪仔细收入袖中。

苏芙芙见她神色淡然,也没再多问。

“二小姐,李府到了。”

马车稳稳停在李鹤轩府邸门前。

守门的门房瞧见下车的女子仙姿玉貌、清冷绝尘,顿时愣在原地。

“这位小姐是……”

苏欢浅笑道:“劳烦小哥通传一声,就说苏欢特来拜访李大人。”

……

李鹤轩着实没想到苏欢会突然登门,当即笑着将人迎了进去。

瞧见她手中提着的两坛酒,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稀客稀客!苏二小姐今日怎会有空来老夫这寒舍?”

苏欢将酒坛递上前。

“这是流霞酒肆新酿的寒枝酿,特意给您送来尝尝鲜。”

李鹤轩哈哈一笑,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凑近壶口闻了闻,即便未开封,那醇厚的酒香也顺着壶口漫出来,勾得人舌尖发馋。

“好东西!好东西啊!”李鹤轩眼睛一亮,“旁人送的酒老夫未必收,但你送的,必得笑纳!”

也难怪生意那般红火,这般好的酒,换做是谁都愿意趋之若鹜。

苏欢唇角噙着浅浅笑意:“大人若是喜欢,改日晚辈再让人送些过来。”

“不必不必!”李鹤轩摆了摆手,“老夫如今酒量不比当年,浅尝辄止便好,哈哈!”

闲聊几句后,苏欢话锋一转,问起苏景逸在太学的境况。

李鹤轩对这个弟子向来赞赏有加,一提起便赞不绝口。

“景逸这孩子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学问造诣早已远超同侪。以他的才学,将来参加科举,必能独占鳌头,摘得状元桂冠!”

说到这里,他不禁捋着胡须叹了口气:“只可惜,开春三月便是春闱,他尚未取得举人功名,此次大好机会,终究是错过了。”

苏欢脸上笑意不变,眸色却依旧沉静从容,并未因这番夸赞而有半分骄矜。

“大人过誉了,景逸还有许多需要打磨的地方。”

李鹤轩深深看了她一眼,朗声笑道。

“你这丫头,倒是谦虚!自己弟弟有几斤几两,你这个做姐姐的心里最是清楚。”

他早就看出来,苏景逸能有今日的成就,多半是苏欢悉心教导之功。

外人不知其中缘由,他却看得明明白白。

“若他能参加此次会试,必定能一举夺魁,成为最年轻的状元也未可知!说起来,你先前为何没想着让他早些参加考试?”

李鹤轩心中着实惋惜。

太学里学子众多,能入他眼的寥寥无几,苏景逸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这般好苗子错过了机会,着实可惜。

苏欢沉默片刻,语气诚恳:“从前家中多有波折,世事难料,实在是身不由己,才耽搁了他的科举之路。”

李鹤轩闻言一怔,随即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苏家当年的变故。

苏欢带着弟妹艰难求生,颠沛流离,一句“耽搁了”,背后藏着多少不易。

“耽误倒算不上,”李鹤轩话锋一转,笑容重拾,“他如今不过十五岁,往后有的是机会施展抱负。等他将来金榜题名那日,老夫可要亲自去你府上讨酒喝!”

言谈间,满是对苏景逸的期许。

苏欢含笑应道:“若真有那一日,大人便是苏家最尊贵的客人,流霞酒肆的酒,任您畅饮。”

李鹤轩开怀大笑:“这段时日为了琐事忙得脚不沾地,也就今日能借着你的酒放松片刻!对了,你来得正好,老夫这里有个消息,或许与你有关,你不妨听听。”

苏欢心中一动,好奇问道:“不知是什么消息?”

李鹤轩缓缓说道:“滕州知县秦逸,因牵涉华州河防贪腐案,被人实名参奏,经查证贪污渎职、草菅人命,陛下已下旨革职抄家,不日后便要问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