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里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苏欢指尖轻叩桌沿,淡声道:“知道了。”
魏刈墨眸微凝,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案几上轻点两下。
她这反应实在出人意料。
且不论吴启振当众指证是苏崇岳害了苏崇漓,单凭她苏欢的心思,又怎会猜不透其中关窍?
若真对当年旧事全无疑虑,何苦在外漂泊三年才回帝京,回京后又哪来这许多接二连三的“意外”?
可眼下她这副模样———
“从吴苏两家搜出的证物,虽能坐实他几桩罪名,偏偏缺了能关联你爹旧案的凭据。”
魏刈得讯已有数日,却一直按兵不动,正是在琢磨如何开口。
———莫说苏欢,满帝京的人都以为这次苏崇岳是插翅难飞了,偏偏最要紧的证据踪影全无!
苏欢抬眼望他,声线平稳:“敢问世子,他如今定了哪几桩罪?”
四目相对间,魏刈沉声道:“贪墨舞弊、玩忽职守、鬻卖官爵。”
他顿了顿,“按律,轻罪者鞭刑抄家、流放千里;重罪者当处斩刑。”
轻重之别,全在上面一句话。
这其中的转圜余地,宽得叫人心里发沉。
苏欢瞬时了然:“看来是死不了了。”
她语气平淡无波,眼底竟瞧不出半分波澜,仿佛在说别家的闲事。
可这事怎会与她无关?
父母兄长皆死得不明不白,这次或许是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不,或许真相早已摆在明处,只是缺了铁证,这案子便永远钉不死。
“他与镇西侯的案子也无牵扯?”苏欢忽然发问。
这话若换作旁人问,便是越俎代庖,好在她在魏刈面前不必守那些虚礼。
魏刈颔首:“三年前苏崇岳不过是个小官,与镇西侯素无交集。”
“我清楚了。”
苏欢微微颔首,随即起身福礼,“有劳世子告知。府中尚有杂事需料理,便不叨扰了。”
瞧她模样,竟连苏崇岳最终如何发落都懒得追问。
魏刈喉头微动,本想留她再坐片刻,恰在此时冷傲从外进来:“世子,许辙大人求见。”
不用猜也知许辙所为何来,苏欢识趣告退。
魏刈不好强留,只得颔首应允。
“待有定论,我即刻着人通传。”
他瞧她连日奔波带伤,到底忍不住多嘱咐一句,“你且好生将养,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不成?”
这话苏欢不好推辞,只弯了弯唇角:“那便谢过世子了。”
离去时,她与许辙在廊下打了照面。
苏欢只淡淡颔首示意,领着苏芙芙与冷翼径直走了。
许辙望着那牵着少女远去的纤瘦背影,忍不住扼腕:“谁能料到会是这般光景?苏崇漓的死分明与苏崇岳脱不了干系,偏生那厮狡猾透顶,半分痕迹都没留下!”
事到如今,苏欢姐弟几个该如何是好?
许辙越想越气:“亏得吴启振当初信誓旦旦!结果箱子里装的全是苏崇岳这些年搜刮的奇珍异宝!从苏崇岳府邸搜出的十几封信,也不过是他近一年收受贿赂的账目!就凭这些,别说判死罪,怕是连重刑都未必能定下!”
魏刈垂眸沉思,听闻此言时眼皮蓦地一跳。
一个大胆的念头猛地窜上心头———
难不成……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