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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嬴政如期进行了第一次的出巡计划。

在临行前的头一天晚上,秦明跟嬴政见了一次面。

“四弟,这次出巡你确定不跟我一起?”

秦明喝了口茶。

“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

嬴政闻言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秦明见状继续说道。

“我会在暗中跟着的,安全方面大哥你完全放心就是,绝对出不了一点儿差错。”

听到这话,嬴政皱着的眉头舒缓开了。

“其实我倒是不那么在意这些,毕竟这次也不去远了,就在咱大秦之前的土地上转转......”

“对对对......”

秦明点头附和。

“那咸阳这边,扶苏一个人能行吗?”

“放心吧大哥,不是还有韩非帮着嘛......”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

这一晚上说的完全就是嬴政临行前小担忧而已。

如果没有秦明,嬴政的很多话很多事都会憋在心里,自己独自去承受。

别说是嬴政了,换做任何一个人,身上承担着整个国家的压力。

如果没有人可以倾诉的话,谁的心理都会出问题的......

第二天......

辰时三刻,王宫那扇三丈高的青铜门扉在晨雾中轰然洞开。

青铜门环上的蟠龙纹路尚凝着昨夜的露水......

那位蛰伏咸阳宫数十载的始皇帝,终于要踏出这道见证过六代秦王崛起的城阙......

檐角铜铃随晨风轻晃,恍若六国破灭时的金戈余响......

平日里熙攘的市井此刻化作沸腾的人海,仿佛整个咸阳城的百姓此时都聚集到了这里。

当嬴政的车队缓缓从青铜门里驶出后,当由侍卫们组成的仪仗队碾过朱雀大街。

“看!是陛下的车辇!”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声浪便如渭水春潮般袭卷了整个咸阳城的上空。

六十四名黑甲侍卫肩扛的黑色纛旗刺破云层。

旗面上“秦”字大篆被晨露洇开,似是铁血渗进了苍苍白绢......

在数万双眼睛的聚焦中,那驾以纯黑犀牛皮蒙顶的主辇缓缓驶过朱雀大街......

鎏金兽首车辕下,玄色冕旒率先垂落。

十二道玉串之后,始皇帝嬴政的面容若隐若现,宛如神明从云端投下的一瞥。

百姓们忽然静了下来,唯有孩童在母亲怀中发出咿呀之声......

嬴政扶着雕龙栏杆的手指微微收紧,触到栏上先祖刻下的“赳赳老秦”铭文。

这是他自十三岁登基以来,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听见大秦子民的呼吸声......

眼前是攒动的人头,冠带如云,衣袂似浪......

有人捧着黍米糕,有人举着新织的布帛,皆欲献与他们心目中的天命之子......

远处传来编钟清越的音色,那是太乐署为今日始皇帝出巡特意奏响的《秦风·无衣》......

战意与荣耀在音符间流淌,与百姓眼中的炽热交相辉映。

忽然,人群中一位白发老者踉跄着跪下,以头触地。

“大秦一统天下,老朽有生之年竟能见九州归一!

陛下万岁!”

这一跪如涟漪扩散,刹那间,整条朱雀大街的百姓尽皆伏拜,额头贴着温热的石板。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

数万百姓的山呼之声震得城楼上的瓦当簌簌作响。

嬴政望着这山呼海啸的景象,冕旒下的目光掠过人群中飘扬的秦旗。

他想起了当年在邯郸为质时,曾见过赵国百姓对赵王的叩拜。

那时他便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要让全天下的人都这般仰望秦人之王.....

嬴政抬手轻叩车辇的窗口,六匹玄色骏马拉着主辇缓缓停驻。

他扶着雕龙栏杆起身,十二道玉旒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冕冠下,嬴政的面容隐在朦胧的光晕中。

嬴政踩着那双绣着日月纹的皇靴,踏上了车辇前的踏板。

“朕的子民们,平身吧!”

赢政的声音不大,却浑厚有力。

在某人暗中用真气的加持下。

这道声音如同一声惊雷般,瞬间穿透了数万人的高呼声......

车驾重新启程时,朝阳正跃过巍峨的咸阳宫阙。

嬴政掀开辇帘一角,看见道旁有个稚童挣脱母亲怀抱,举着一朵小黄花追着车辇奔跑。

侍卫欲上前阻拦,却被他抬手止住......

那朵明黄的野花最终落在车辙边,却在万千踏过的足印中,倔强地昂着头颅。

正如这新生的大秦帝国,在历经战火淬炼后。

正以不可阻挡之势,迈向更辽阔的天地.....

车队出了咸阳城后一路蜿蜒向陇西高原进发.....

嬴政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栎阳宗庙标记,案头的《秦公簋》铭文还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那是先祖襄公受封诸侯时的礼器,此刻正盛着新酿的秬鬯,待祭告天地。

首祀先祖,此乃国本......

嬴政对着案几上的列祖牌位轻语,冕旒在烛影中晃出细碎光斑。

秦人尚黑,却在祭祖时独用赤璋。

此刻车辇内的祭器皆裹朱缯,恍若将六代先王的热血都凝在了这方寸之间。

当车队踏入陇西山地,松涛声里传来钟磬合鸣,七十二名巫祝身着羽衣,在祖陵前跳起《大濩》之舞。

嬴政执瓒酌鬯,酒浆泼在燔柴上腾起青烟,恍惚看见先祖孝公持《垦草令》而立。

虚幻之间,惠文王按剑东望的身影,正从青烟中走来......

祭祖的余韵尚未消散,嬴政的目光已投向更辽阔的边疆。

西戎的毡帐如黑云压在陇右,牧马的嘶鸣时常惊破边关冷月。

车驾行至北地郡时,蒙恬亲率的十万铁骑正于戈壁滩列阵......

“启禀陛下,这是新铸的秦弩,射程比旧款远三十步。”

年轻将领捧起青铜弩机,阳光在三棱箭镞上碎成寒星。

嬴政伸手抚过弩臂,忽然想起秦明曾经在某天夜里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震慑者,非战之始,乃战之备也......”

嬴政将随身携带的天子剑悬于帅帐之外,剑鞘上的“定秦“二字,在风沙中映出冷冽的光......

咸阳城。

秦明的小院里,此时几道身影正围坐在石桌旁。

喝着小酒,品尝着同福酒楼新出的菜品。

秦明夹起一块沾满浓稠汤汁糖醋排骨放入口中。

“怎么样四弟,这菜还行吧?”

听着王离炫耀式的询问,秦明吐出骨头后开口道。

“排骨骨肉分离,肉质软糯,汤汁入味,大厨就是大厨,这般火候与调味的绝妙平衡,反正我是做不出来......”

王离得意的哈哈大笑,就像这菜是他亲自做的一样......

“不是,话说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在暗中保护陛下吗?

怎么突然回来了?”

说这话的是韩非。

韩非掌管着大秦的税收与财政,免不了经常与王离打交道。

所以两人才会一同出现在这里。

秦明瞥了眼韩非,继续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含糊着说道。

“没有啥危险我就回来了呗,唔...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哪有在家好?”

“你能不能咽下去在说话?”

韩非无奈道。

秦明把嘴里的排骨咽下去以后,开口道。

“能啊......”

“......”

韩非无奈。

看着眼前的两人跟冤家似的,王离在一旁捂嘴偷笑。

“不管怎么说,你的心还真大......”

“那怎么办?我还有一大堆活要忙活呢,也不能总跟在大哥身边吧?”

秦明顿了顿继续说道。

“况且我这次也不是啥都没干好吧......”

“不是说没危险吗?你还能干嘛?”

“这你就别管了。”

“......”

韩非无语......

当出巡的车队折向东南时,鸡头山的险峻让车马都放慢了脚步。

嬴政登上山巅,远眺羌中草原的暮色,只见长河如练,将天地斩成两半。

随驾的史官捧着竹简记录。

“始皇帝过鸡头,登崆峒,勒石以铭秦德。”

嬴政又想起了咸阳宫的墙上,秦明所画的那幅“亚洲”地图。

西戎所在的板块,至今还空着大片空白。

回中行宫的篝火映红了将士的甲胄,这是归程前最后一个驿站。

嬴政在案头铺开新得的西戎斥候图,用朱砂圈出月氏人的迁徙路线。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子时三刻。

他揉了揉眉心,忽闻帐外战马长嘶,是从陇西送来的加急军报。

西戎部落见秦军威仪,已有三族遣使请降......

当车队再次望见咸阳城头的望楼时,车辙已在大秦的版图上刻出一道蜿蜒的龙痕。

数月巡行,车帘上沾了北地的沙,唯有嬴政腰间天子剑的剑鞘,被摩挲得愈发温润......

嬴政掀开辇帘,看见朱雀大街的百姓又一次伏拜在地.

想起祭祖那日,燔柴的青烟直上九霄,或许列祖在天,已看见这万里河山,终成秦人掌中之物.....

傍晚,嬴政日常处理政务的书房。

烛影摇红中,秦明正在一面墙上写写画画。

听到有人走了进来,秦明头也不回的开口道。

“忙完了?”

“嗯.....”

嬴政走到秦明身后,应了一声后也没再说话。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片刻后,墙面上那幅地图的西北角已经不再空白......

嬴政解下染着些许风沙的大氅,身后的赵高接过,紧接着捧来一盆清水和手巾。

嬴政洗了洗手后,两人像往常一样坐到了茶桌旁。

“西北那边的事,是你干的?”

“没啥,就是稍微使了点手段而已。”

秦明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亏的蒙恬还想着率领十万大军立些军功呢,结果他们竟然主动投降了......”

“没事儿,等过段时间,正好和李牧一起夹击匈奴......

少不了他立功的机会......

况且王翦老将军都告老还乡,蒙恬还怕有人再抢了他的活不成?”

嬴政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月氏人遣使求见,想换咱们的铁犁铧......”

“换啊,拿铁器换他们的良马,再教他们种粟米,等明年开春,陇右的马场能多出三千匹小马驹!”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

“同福酒楼新出的糖蒸酥酪,大哥你尝尝......”

嬴政正好饿了,接过酥酪打开油纸便直接吃了起来。

趁这个功夫,秦明从怀里掏出了几张图纸。

“大哥看这个,我让人画了月氏人的毡帐形制,还有他们放牧用的‘风革’......

下次送他们的礼物里,加几车改良过的羊皮帐篷,保准他们记咱们的好!”

嬴政瞥了眼图纸,只见上面还批注着“可防雪压”“宜开北窗避风沙”等字样。

嬴政点了点头,继续说起了下一个话题。

“此次出巡,沿途郡县竟无一处贪腐——你暗中处置了多少人?”

闻言,秦明毫不在意的回道。

“不多,也就三个县令、五个市掾......”

嬴政皱了皱,却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腐败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彻底杜绝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大监管,以及定时清理一下那些蛀虫......

“那天祭祀的时候,我看到的那些虚幻的场景......也是你的手段?”

比起刚才的几件事,嬴政明显对这件事的兴趣更大一些......

秦明无奈道。

“大哥你别多想,我哪有那本事啊......”

“那难道真是先祖显灵?”

秦明扯了扯嘴角。

“大哥,你要相信科学啊......”

对于“科学”这两个字,嬴政并不陌生。

在此之前,秦明已经在他面前提到过不少次了......

“那你倒是用科学给大哥我解释解释,我为什么会看到那些画面?”

“这个......”

秦明支支吾吾的......

说实在的,这确实有些为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