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适时地给出了答案,带着冰冷的对比:
「允炆呢?允炆在哪?」
「早被洪武爷带在身边了!形影不离!」
「御书房伺候笔墨,奉先殿祭祀祖宗,甚至接见大臣…洪武爷都让他在旁边听着!」
「虽然还没明旨册封皇太孙…但这架势,傻子都懂了!」
「三年守孝?允炆只需要偶尔来陵前‘表演’一下就行了!核心权力圈,允熥连边都摸不到!」
「允熥:守陵三年,等死三年。允炆:实习三年,准备登基。」
「吴王?黔王?有区别吗?都是囚徒罢了。」
「允熥崽,认清现实吧…你已经被彻底排除在游戏之外了。」
是啊,他在这里守陵,如同被流放。而朱允炆,早已被皇祖父带在身边,耳提面命,学习如何做一个帝王。虽然没有明旨,但这无声的宣告,比任何诏书都更有力。
秦王那愚蠢的提议,不过是垂死挣扎的浪花,丝毫改变不了朱允炆即将成为皇太孙的大势,反而将自己彻底推入了更深的深渊。
夜色如墨,浓重地涂抹着孝陵周遭。白日里庄严肃穆的殿宇松柏,在黑暗中只剩下狰狞扭曲的轮廓。守陵的小屋孤零零地嵌在山脚,窗棂里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烛光,如同鬼火。
朱允熥枯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身上裹着单薄的棉被,依旧驱不散那刺骨的寒意。这寒意来自身体,更来自心底那无休止的绝望和冰冷算计。外面朝堂的风暴,秦王愚蠢的“助攻”,朱允炆春风得意的“实习”…一切都像沉重的磨盘,碾压着他所剩无几的希望。
突然,窗棂传来极轻微、如同狸猫抓挠般的“叩叩”声。
朱允熥猛地抬头,眼神瞬间锐利如鹰。守陵之地,戒备森严,谁会深夜来此?
“吱呀——”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迅速闪入,又反手将门无声合拢。来人摘下湿漉漉的兜帽斗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脸,正是凉国公——蓝玉!
烛光下,蓝玉的脸色有些憔悴,眼窝深陷,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刀,只是此刻,这锐利中掺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和…心虚。
弹幕瞬间炸锅:
「蓝玉!!!」
「卧槽!他真敢来?!不怕被锦衣卫盯上?」
「深夜密会守陵皇孙!这操作…作死啊舅公!」
「看蓝玉这表情…感觉不太妙…」
「允熥崽!小心!这货是政治白痴!别被他带沟里!」
朱允熥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位高权重、却也危机四伏的舅公。
蓝玉没有废话,他快步走到朱允熥面前,目光扫过这简陋得近乎寒酸的屋子,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和不忿。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殿下!臣…无能!”蓝玉的声音带着沙哑,“朝堂局势…您想必也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
“秦王、晋王、燕王…各怀鬼胎!陛下…陛下心意已决!”他艰难地吐出那个名字,“朱允炆…已成定局!”
蓝玉的眼神紧紧盯着朱允熥,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真诚”:
“殿下!为今之计,臣…臣只能暂时隐忍!只能…只能公开表态,支持朱允炆为皇太孙!”他急忙补充,仿佛怕朱允熥误会,“这只是权宜之计!麻痹陛下,麻痹东宫那些文官!”
他的眼中陡然爆发出炽热的光芒,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蛊惑和斩钉截铁:
“请殿下放心!臣对天发誓!只要…只要陛下一旦驾崩!”他做了个向下切的手势,眼中寒光一闪,“臣必联络军中袍泽,以雷霆之势!废朱允炆,拥立殿下登基!正本清源!”
说完,蓝玉挺直腰板,目光灼灼地看着朱允熥,似乎在等待他的赞许,等待他理解自己这份“忍辱负重”的忠心。
弹幕在蓝玉话音落下的瞬间,彻底疯狂,充满了极致的嘲讽和荒诞感:
「?????????」
「我听到了什么????????」
「蓝玉!我的舅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陛下一旦驾崩’????洪武爷还能活好几年呢舅公!」
「明年!明年就是蓝玉案!舅公你坟头草都几丈高了!还‘一旦驾崩’?」
「政治负分!智商盆地!蓝玉你哪来的自信活到陛下驾崩?」
「还拥立允熥登基?你是嫌允熥死得不够快,还要拉他一起造反?!」
「允熥:舅公,我谢谢你八辈祖宗!你是怕我黄泉路上太寂寞吗?」
「洪武爷:蓝玉啊蓝玉,你是生怕咱找不到理由杀你是吧?连谋反的由头都替咱想好了!」
「允熥崽快骂醒他!这货是个超级大坑!」
「完了完了,允熥要被这猪队友坑死了!」
朱允熥看着眼前这位一脸“忠肝义胆”、仿佛在策划惊天伟业的舅公,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寒刺骨的绝望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想大笑,笑这命运的捉弄,笑蓝玉这政治白痴般的“效忠”!
他想大骂,骂蓝玉的愚蠢短视,骂他这自寻死路还要拉自己垫背的“毒计”!
洪武三十一年?皇祖父朱元璋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蓝玉啊蓝玉,你自己能活过明年吗?蓝玉案!那场即将席卷整个淮西勋贵集团的血雨腥风!你蓝玉就是那颗最耀眼的、注定要被首先摘掉的头颅!
你拿什么活到“陛下一旦驾崩”?又拿什么去“拥立”我登基?
朱允熥的胸口剧烈起伏,怒火和冰冷的嘲讽在喉间翻涌。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要将“蓝玉案”、“洪武三十一年”这些如同诅咒般的字眼狠狠砸在蓝玉那张充满“自信”的脸上!
然而,就在那失控的边缘,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骂他?有用吗?
这个政治智商为零、骄横跋扈了一辈子的舅公,会信吗?他会相信明年自己就要被剥皮实草、抄家灭族吗?恐怕只会觉得自己是在危言耸听,甚至质疑自己这个外孙的胆魄!
绝望的尽头,往往滋生疯狂。
既然劝不动,既然拦不住…
既然这潭水注定要被搅浑…
既然所有人都想他死…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朱允熥眼底最后一丝情绪的光也熄灭了,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幽暗。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还在等待他“理解”和“赞许”的蓝玉,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
他没有骂,也没有解释。
他用一种极其平静、平静到令人心悸的声音,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舅公。”
蓝玉精神一振,以为朱允熥被自己说服了,眼中期待更甚。
朱允熥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般在狭小的屋内炸响:
“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出击。”
他看着蓝玉瞬间变得愕然和困惑的脸,一字一顿,如同冰珠落地:
“召集你能联络的所有力量…”
“公开推举——”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欣赏蓝玉即将到来的震惊,然后清晰地吐出那个石破天惊的名字:
“燕王朱棣,为皇太子!”
“什么?!”蓝玉猛地瞪圆了眼睛,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脸上的表情从愕然瞬间转变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死死盯着朱允熥,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外孙。
燕王朱棣!
那个在北平,手握重兵,战功赫赫,连陛下都深深忌惮的燕王!
那个…与他蓝玉在军中素有旧怨、互相看不顺眼的燕王!
推举他当太子?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荒谬绝伦!
然而,仅仅几息之后,蓝玉眼中那极度的震惊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的、近乎狂热的精光!他那张因为常年征战而布满风霜的脸上,猛地绽放出一种病态的兴奋!
“妙啊!妙啊殿下!”蓝玉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他猛地一拍大腿,甚至忘了压低声音,“好一招浑水摸鱼!驱虎吞狼!”
他兴奋地在狭小的屋内踱了两步,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秦王、晋王都跳出来了!现在再推出一个更狠的燕王!让燕王去跟朱允炆斗!去跟太子宫那些文官斗!”他越说越兴奋,仿佛看到了一个绝妙的棋局,“秦王、晋王能甘心看着燕王上位?他们必然也要下场!这潭水就彻底搅浑了!”
蓝玉猛地站定,看向朱允熥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赞赏”和“钦佩”,甚至带着一丝狂热:
“殿下!高!实在是高!这眼光!这魄力!臣…自愧不如!”他激动地对着朱允熥竖起了大拇指,“趁乱!我们才有机会!才有火中取栗的可能!臣这就去办!”
弹幕在朱允熥说出“推举燕王”四字时,就已经彻底陷入癫狂状态,此刻更是如同核爆现场:
「!!!!!!!!!!!!」
「我听到了什么??????推燕王????」
「允熥崽!!!!你也被蓝玉传染了政治白痴病毒吗???」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还妙???妙个屁啊!蓝玉你还竖大拇指?!」
「作死!史诗级作死!双倍作死!作死平方!」
「洪武爷:听说有人想推老四当太子?(磨刀霍霍)」
「燕王:人在北平坐,太子天上来?还有这好事?等等…谁在坑我?!」
「允炆&黄子澄:???燕王?!最大的敌人自己跳出来了?!」
「驱虎吞狼?允熥崽,你确定不是引狼入室?燕王是你能驾驭的虎?」
「蓝玉:我懂!浑水摸鱼!燕王和允炆斗得两败俱伤,我们捡便宜!计划通!」
「通个锤子!蓝玉你活得到他们两败俱伤那天吗?洪武爷第一个宰了你这条想搅浑水的鱼!」
「允熥:无所谓了。既然要乱,那就彻底乱吧。既然都要我死,那就大家一起不痛快。」
「破罐破摔!究极摆烂!但为啥我觉得…有点带感?」
「带感?这是自爆卡车!拉着所有人一起冲向悬崖!」
「历史:我是谁?我在哪?这剧情不对啊!」
蓝玉得到了“锦囊妙计”,如同打了鸡血,再也按捺不住,匆匆向朱允熥行了一礼,便重新披上斗篷,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外面的黑暗之中,去执行他那“搅动风云”的大计了。
小屋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朱允熥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昏黄的烛光里。
他看着蓝玉消失的方向,又缓缓转头,望向窗外孝陵那巨大、沉默、如同巨兽蛰伏般的轮廓。
冰冷的雨丝,似乎又飘落了下来。
他缓缓地、无声地勾起嘴角。
那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冰冷,疯狂,带着一种走向毁灭般的快意。
水,越浑越好。
火,越旺越好。
皇祖父,二叔,三叔,四叔,朱允炆,蓝玉,黄子澄…
大家,都别想独善其身。
一起…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