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日不见,男子清瘦了许多,越发有温润君子的模样,乌发玉冠,穿着款式简单素净的竹青长袍,踏入殿内。
“好久不见。”
俞云走到她的面前,看了她许久,“你瘦了好多。”
姚沛宜皱眉,她本就无意和俞云纠缠,省的等会儿俞定京回来见到又误会了。
见女子转身就要离开偏殿,俞云喊住她:“只是说说话,你也没有这个耐心了吗?”
“九弟,你我之间有什么话要说吗?”
“你何必这样讽刺我?”俞云眸底闪过伤痛,静静地看着她,“沛宜,你我之间是有过感情的。”
“哎哟我天……”
姚沛宜当真是想仰天长叹。
预知梦中,分明是他对她无情无义,现在她另嫁他人,他倒是回头狂舔了。
妙妙说得对,男人就是贱。
“九弟,以你我之间的关系,你说这种话,不合适吧。”
姚沛宜摆摆手,“不合适不合适。”
“你就那么喜欢他?”
俞云哑声问:“我很久没见到你了,我很想你。”
姚沛宜沉默了,无助得像个男人。
怼人骂人的话,从前和俞云有多少说过多少。
现如今,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沛宜。”
俞云垂眼看着她,“廉僖腹中孩儿没有了。”
姚沛宜愣了下,看向对方,“孩子没了?为什么?”
“她自己神志不清,时常发疯,孩子没保住。”
俞云蹙着眉头,眼中没有对亲生骨血不在的痛苦,而是执着地看着她,低声说:“我将她解决了,廉僖死了。”
姚沛宜睁大了眼,一瞬间陷入了不敢置信。
“我是为了你这样做的。”
听到这句话,她顿时觉得更加荒谬了。
“廉僖死了,你为我?”
姚沛宜倒吸了一口凉气,越发觉得眼前这人可怖,“你杀了她。”
“她占据着正妃的位置,我是不会让你做侧妃的。”
俞云认真地看着她,“沛宜,回到我身边好吗?我会给你最好的,给你俞定京给不了你的。”
“你疯了啊你。”
姚沛宜都不知该骂男人什么好,“你给我什么最好的?你和我本来就不可能了,不要痴心妄想了。”
“你还是在怪我,对吗?”
俞云抿着唇,睫翼颤动了两下,“沛宜,我承认,先前和伍满的事是对不住你,可是我没有碰过她。”
“……”
姚沛宜只恨不得手里没个狼牙棒,否则一定将俞云锤得不像个人。
“沛宜,我不介意你和俞定京,你也不要计较从前了,好不好?”
“你自己听这个话不觉得可笑吗?”
姚沛宜的确是笑出声了,“我是你嫂子。”
“那又如何。”
俞云脖颈上爆出青筋,“是他下贱,将你从我身边抢走,沛宜,我都可以不计较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是九弟你。”
俞朴从殿外走进来,将姚沛宜拉到身后,看向俞云,“你不要再犯蠢了。”
“关你什么事。”
俞云丝毫不害怕被人发现对姚沛宜的感情,冷冷地看着俞朴。
“那可关我的事。”
俞定京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的瞬间,姚沛宜一愣,连忙走过去,“你们说完事了?”
“嗯。”
俞定京看向小姑娘的目光又十分温柔干净,“让你等久了吧。”
“没等多久,咱们回去吧。”
姚沛宜拉住他的手,不想要人再发生争锋。
“…嗯。”
俞定京余光瞥了眼俞云,意味不明,“过时而悔,悔不能改。”
姚沛宜瞄了眼男子,对方神色冷峻,既是告诫,也是讽刺。
“咱们走吧。”她小声说。
俞定京反握住她的手,将人揽进怀中,两人上车后,小姑娘才看向他。
“方才父皇听说了俞亿的事后,跟你们说什么了?”
“父皇让我们查俞亿的屯兵之处,但极容易打草惊蛇。”
俞定京淡声道:“所以我们得做好万全准备,我已让时来秘密去太原府调兵过来。”
“你是怕俞亿带兵攻来?”
姚沛宜跟着有些担忧。
“没事。”
俞定京拍了下她的脑袋,“不用想这些。”
姚沛宜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人不太高兴的模样,小心翼翼坐过去,“你没生气吧。”
“生什么气?”俞定京反问。
“就是方才……”
姚沛宜清了清嗓子,“俞云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没有。”
俞定京撩开窗帘,看着外头的风景。
“你没吃醋?”
姚沛宜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那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
“我最讨厌吃酸的了。”
男人声音闷闷的。
姚沛宜一个跨坐在男人的腿上,歪头看他,“那我怎么记得某人最喜欢吃酸的了?”
俞定京瞄了眼人,扶住她的腰肢,同她额头轻抵。
“你都是我的了,我不吃醋。”
“谁是你的了?”
姚沛宜不满这句话,道:“你是我的。”
“嗯,我是你的。”
俞定京跟着重复,唇落在她的嘴角,“不管俞云和你从前如何,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获得你对我这般深重的感情。”
“这会儿倒是自信了。”
姚沛宜忍俊不禁,啄了下他的唇,“别误会我就好,俞定京,我只喜欢你的。”
俞定京唇角止不住上扬,靠在她耳畔问:“喜欢我什么?”
听出对方话中一语双关,姚沛宜捶了下他的胸口,“别给脸不要脸。”
“我本来就不要脸。”
他埋在她的怀里,“只要沛沛。”
姚沛宜被他闹得脸红,心道这男人怎么一开了荤,脸皮就比城墙都厚了。
“外祖母让人送来消息,让我们回去吃饭,你要不要留在王府,我过去吃了饭,忙完就回来陪你?”他问。
“怎么不让我一起去?”
姚沛宜勾着他的脖子,“怕我被你外祖母刁难?”
“我母妃早逝,外祖母算是这世上真正关心我的人。”
俞定京抚着她的额发,像是在抚摸全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但你对我来说更重要,我不想伤害老人家,更不愿看到你被刁难受苦。”
“她也是我的外祖母。”
姚沛宜从不愿让他为难的,笑了笑,回想毕氏同她说的那些,道:“其实外祖母也不是那般不讲理的人,她只是太关心你。”
俞定京一愣。
“我们一起回去。”
姚沛宜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还给两个孩子带了些小玩意儿,都是这路上买的。”
俞定京搂得更紧,用力嗅她身上的味道,逗得小姑娘笑出了声,“你干嘛呀,你是狗啊。”
“沛沛太好了。”
他吻在她脖颈软肉的位置,“我情愿当沛沛的狗,沛沛想让我怎么报答你都行。”
姚沛宜哎呀了声,“你咋这么肉麻,别啃我了,痒。”
马车徐徐停下。
朱嬷嬷老早就候在府外,瞧见运转一脸菜色下车,上前道:“怎么了?不舒服?”
“没,我等会儿去联络龙字营的人过来,日后由他们驾车。”
运转也不说缘由,朱嬷嬷没放心上,等夫妇俩下车,瞧着两人说话的模样,总觉得有些不一样来。
饭厅。
闻老夫人亲自给俞定京舀了一碗汤,“出门这么久,都瘦了这么多了,多吃点,补一补。”
姚沛宜早适应了老人家对俞定京的偏爱,默不作声干饭,忽然面前也递来一碗汤。
“你也多喝些。”
闻老夫人收回手,对她道:“先前在西宁府,发生疫病的事,我都知道了,辛苦你照料定京。”
姚沛宜受宠若惊,忙道:“外祖母,这是孙媳应该做的。”
闻老夫人笑了下,倒是没说别的。
俞定京帮人夹了满满一碗菜,都是姚沛宜喜欢吃的,“吃饭。”
用过饭,男人先去处理公务,闻老夫人又将姚沛宜给留了下来。
“我听海薏说了你们这次出去的事。”
闻老夫人看着小姑娘的目光多了些满意,“你对定京很好。”
“王爷对孙媳也很好。”
姚沛宜回之一笑,“夫妇不就是你对我好一点,我也尽量对你好一点。”
“你如今倒是通透多了。”
闻老夫人啜了口茶,“圆房了吧。”
姚沛宜刚入口的茶险些喷出来,咳了几声,朱嬷嬷连忙上前帮她拍背。
不对啊。
海薏怎么知道她和俞定京圆房了?
“别误会。”
闻老夫人将茶盏放下,淡定道:“我是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事都看得出来。”
姚沛宜不禁咽了口唾沫,心道这老太太可真是精明。
“既然圆了房,子嗣的事情,也要多放在心上。”
闻老夫人挥了下手,朱嬷嬷走到人身侧道:“王妃,日后要多留心自己的信期,每次行房过后,最好吃些坐胎药。”
姚沛宜只瞧朱嬷嬷手里提着的一大包药,忙摆手,“等等,这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快什么。”
朱嬷嬷乐道:“王妃,王爷是武将,虽然寿数有限,但有孩子这件事,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
姚沛宜面颊滚烫,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闻老夫人瞧着她的反应,心底松了口气,随即对她道:“你也别觉得我是针对你,厚此薄彼,
等定京回来了,我也会给他熬药进补,只要你们夫妻恩爱,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有孩子了。”
姚沛宜虽然说脸皮不算薄,但和长辈这般开诚布公地聊床事和孩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闻老夫人见人不好意思,也没有强留人说话的打算,招了两下手,下人抱着匣子上来。
“这个,是我给你准备的。”
姚沛宜不明所以,将匣子打开后吃惊道:“这不是地契和商铺吗?”
“嗯。”
闻老夫人道:“从你嫁进来,我就在想该给你些什么,这些东西,原先都是给思儿的嫁妆,
没想到你外祖父希望她入宫,这东西就留了下来,你又喜欢做生意,这个就给你了。”
姚沛宜见老人家将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交给她,心里还是感动的,点头道:“多谢外祖母。”
只是刚谢完,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疑惑。
“外祖母,你……”
她惊诧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做生意的事?”
朱嬷嬷生笑:“老夫人一直都知道,只是见王妃没有说,便没有追究。”
“姚家还是会培养女儿的。”
闻老夫人道:“有自己的主见,倘若当年我能将思儿培养得再好一些,恐怕就不会断送她的一生。”
姚沛宜顿了下,知道老夫人想起了伤心事,安抚了老人家一阵,这才离开。
等俞定京回来,已经过了戌时。
“本来想赶回来陪你用晚饭,没想到忙到这个时候。”
俞定京神情略有疲倦,对整理他衣物的小姑娘道:“听说外祖母今日留下你说话了,没有为难你吧?”
“若是我说为难了,你打算怎么办?”姚沛宜抬眉。
对方表情一瞬间凝重,“那咱们现在就走。”
“没有,我开玩笑的。”
姚沛宜点了下榻边的小匣子,“这是外祖母送我的,她早就知道我做生意的事了,没有责怪,反而送给我这些。”
俞定京这才松了口气,坐在床边。
“她没为难你就好。”
等男人沐浴完,姚沛宜将东西都整理好,躺在了床上,“今日你去调兵如何?顺利吗?”
“嗯,顺利。”俞定京嘴里说顺利,面上却不太轻松。
“俞亿手里有多少人马,你查到了?”
姚沛宜猜想他是知道了俞亿屯兵数量。
俞定京一顿。
她料想自己是猜中了,“怎么不说话?”
“没有。”
俞定京偏开脸,“早些睡吧,这些事不用担心,我会解决好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姚沛宜见对方不打算跟她说,眸底微动,一个跨步坐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闷哼了一声,哪里想得到,小姑娘会坐他身上。
而且……
严丝合缝。
姚沛宜自己都惊了下,下意识要调整位置往后退,不料被对方掐住了腰,又重新按了回来。
“诶!”
姚沛宜心尖跟着颤了颤,对上了男人微红的面颊,还有粘稠不清的眼神,他的视线就像是一张密网,将她禁锢在其中。
无法逃脱。
自甘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