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穹下的蓝光在林若雪发梢流转，葛凡的防护面罩还带着刚才撞击控制台的余震，指节因攥紧发簪而泛白。
他望着那张与记忆重叠的脸，喉结动了动——三年前实验室爆炸时，他明明抱着她烧焦的白大褂在废墟里跪了整夜，消防斧劈开钢筋的声响混着他的嘶吼，最后只捡回半支熔成焦块的翡翠簪。
\"苏小姐。\"林若雪忽然看向挡在葛凡身前的苏婉儿，声音轻得像吹过实验台的风，\"你脑内芯片的血，是我的。\"她摊开掌心那半块带血芯片，幽绿血渍在紫光里泛着诡异的荧光，\"三年前他们要销毁'天启工程'所有实验体，我把核心数据打进自己血管，让芯片跟着血液流进了逃生管道。\"
苏婉儿后退半步，指尖无意识揪住葛凡衣袖。
她想起上个月手术时，主刀医生掀开她脑壳的瞬间，那枚芯片突然爆发出的绿光——和此刻林若雪掌心的光，一模一样。
\"所以你根本不是什么'青莲'外围成员。\"葛凡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从三年前接近我，到引导我查遗迹，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林若雪没有否认。
她转身走向控制台，白大褂下摆扫过积冰，每一步都踩在葛凡记忆里：那年跨年夜，她也是这样走向实验室的冷冻舱，说要给\"熬夜写报告的笨蛋\"拿热可可，结果在零下二十度的仓库里翻到过期的速溶粉，最后两人就着冷掉的咖啡看雪落了半宿。
\"小凡，你看这个。\"她从白大褂内袋摸出枚锈迹斑斑的金属牌，牌面刻着的符文突然泛起金光，\"这是'青莲'创始者给我的，他说当有人能破解遗迹三层的星图密码，就是该撕开伪装的时候。\"
金属牌插入控制台的瞬间，冰穹顶部的极光突然倒灌下来，在三人头顶凝成一道全息影像。
画面里，白发老人正把金属牌递给穿白大褂的林若雪，背景是标着\"天启03\"的实验室门牌——正是葛凡三年前工作的地方。
\"他们渗透了'青莲'二十年。\"老人的声音带着机械失真，\"从第一任阁主的心脏起搏器，到每个分部的通讯频段，甚至你项间的翡翠簪......\"影像里的林若雪猛地摸向发间，簪子尾部果然露出半枚极小的金属片，\"当'天启工程'的觉醒者数量突破三千，他们就会启动'净化程序'——用系统能量摧毁所有觉醒者的精神海。\"
\"轰！\"
冰面突然剧烈震颤，苏婉儿踉跄着撞进控制台，红蓝按钮的红光映得她眼眶发红。
通讯器里炸开董浩的低吼，夹杂着冰棱碎裂声和拳风破空气的锐响：\"那批穿黑甲的不是'青莲'的人！
他们用了禁术！
老子的肋骨断了三根，再拖十分钟......不，五分钟！
五分钟后我连站都站不稳！\"
葛凡攥紧通讯器的手青筋暴起。
他能听见背景音里有金属撕裂的声响——是董浩的玄铁拳套碎了。
那个能徒手劈开花岗岩的男人，此刻每一拳都在透支生命力。
\"所以系统根本不是金手指。\"他盯着全息影像里不断闪烁的\"净化程序\"四个字，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锈味，\"是他们圈养觉醒者的饲料槽，等养肥了就......\"
\"就由你来做这个收网人。\"林若雪的手指悬在红按钮上方，\"摧毁系统核心，能终止净化程序，但会切断所有觉醒者的精神链接——那些靠系统维持武脉的人，会在三天内变成废人。\"她又指向蓝按钮，\"保留系统，'他们'会在七十二小时后启动净化，觉醒者死，普通人活。\"
通讯器里传来董浩的闷哼，接着是重物砸冰的闷响。
葛凡甚至能想象那个铁塔般的男人跪在冰面上，喉间涌出的血在雪地里开成红梅。
\"选吧。\"林若雪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温度凉得像当年实验室的液氮罐，\"但记住，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选。\"
冰穹外的极光突然变成刺目的猩红，葛凡的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检测到核心危机！
是否启动终极权限？】
他望着控制台倒影里的自己——防护面罩裂了道细纹，眼底红得像要渗血。
而林若雪的影子叠在他身后，发簪的幽绿与系统的蓝光在倒影里纠缠，像两条绞在一起的蛇。
\"婉儿。\"他突然转头，握住苏婉儿冰凉的手，\"如果我选红......\"
\"我信你。\"苏婉儿打断他，指尖轻轻按在他唇上。
她望着林若雪发间的翡翠簪，想起三天前葛凡解析日志时，那支簪子突然在他手心烙下的印记——和控制台的纹路，和自己脑内芯片的血，原来都是同一条线。
通讯器里传来董浩模糊的呢喃：\"老葛......我好像看见我妈了......她端着饺子......\"
葛凡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地下拳场，董浩为他挡下淬毒的匕首，说\"兄弟的命，本来就是拿来拼的\"；想起昨天清晨，这个大老粗蹲在路边给流浪猫喂包子，说\"等老子金盆洗手，要开家猫咖\"。
控制台的倒计时跳到00:01:23。
林若雪的手覆盖住他的，两人的影子在冰面上融成一团。
她眼尾的小痣随着呼吸轻颤，像当年在实验室看他调错试剂时，强忍着笑的模样。
\"小凡，\"她轻声说，\"你记得那年冬天吗？
我们在实验室冻僵了手，你说'等以后有了超能力，要给全世界的实验室装暖气'。\"
葛凡的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他当然记得。
那天他的钢笔冻得写不出字，是林若雪把笔揣进自己胸口暖了半小时，递给他时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极光的紫光突然大盛，在三人周围织成茧。
通讯器里的声音彻底消失，只剩电流的刺啦声。
\"三。\"林若雪说。
\"二。\"苏婉儿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一。\"
葛凡的指尖压在红按钮上，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警告！
摧毁系统将导致三千七百二十一名觉醒者精神连接中断！
是否确认？】
冰穹外，最后一声冰棱崩裂的脆响中，董浩的拳头停在半空。
他望着漫天飘落的冰屑，突然笑了——那是他第一次觉得，死亡的感觉，像极了妈妈煮的热饺子腾起的雾气。
而在三千米深的冰窖里，葛凡望着林若雪眼底的自己，轻声说：\"装暖气的事，可能要晚点了。\"
红按钮按下的瞬间，整个遗迹发出垂死的哀鸣。
林若雪的白大褂被气浪掀起，她却笑得像当年跨年夜：\"不晚，\"她说，\"只要你在。\"
系统核心的爆炸声中，葛凡的视网膜上突然跳出一行血字：【精神连接中断预警：剩余时间72:00:00】
他望着控制台屏幕上不断熄灭的光点——每灭一个，就有一个觉醒者的武脉开始枯萎。
而在意识深处，某个被封印的声音突然苏醒：\"现在，你知道代价了。\"
冰穹的震颤还未平息，葛凡的防护面罩裂纹里渗出冷汗，顺着下颌砸在控制台金属表面，溅起细小的冰晶。
视网膜上的倒计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71:59:58，71:59:57，每一秒都像重锤砸在他太阳穴上。
那些熄灭的光点在他意识里挥之不去，像被掐灭的星子，每一颗都对应着某个在拳台拼杀的兄弟，某个在夜市用武脉烤串的老伯，甚至是昨天在巷口帮他捡过钥匙的小乞丐。
\"小凡。\"林若雪的声音裹着冰碴钻进他耳内，她不知何时绕到控制台另一侧，白大褂袖口还沾着系统爆炸时的焦痕，\"现在有第二个选择。\"她指尖点在控制台新浮现的蓝色光区，那里正流转着与系统核心同源的幽蓝，\"重启系统核心，你能继承它的权柄。
但...\"她眼尾的小痣随呼吸轻颤，\"它会渗透你的精神海，像寄生虫那样与你共生。
你会拥有比现在强十倍的力量，能救回所有觉醒者——但你会变成他们最害怕的'操控者'。\"
葛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全息影像里白发老人说的\"净化程序\"，想起三天前在地下拳场，那个被系统反噬到七窍流血的少年，更想起此刻在冰穹外，董浩最后那声带着热饺子香气的叹息。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漫开：\"所以摧毁系统是让三千人慢慢死，重启系统是让我变成怪物去救他们？\"
\"但只有你能驾驭它。\"林若雪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温度比三年前实验室的液氮更冷，\"它认主的条件是......\"她忽然顿住，目光扫过苏婉儿攥着他手腕的手，\"是绝对纯粹的执念。
而你的执念......\"她扯出个极淡的笑，\"从你抱着焦黑的翡翠簪在废墟里跪整夜时，就刻进骨髓了。\"
苏婉儿的指尖在他腕间微微发颤。
她能感觉到葛凡的脉搏跳得又急又乱，像擂鼓的战锤。
这个总在她被绑架时从天而降的男人，这个会蹲在她病床前给她读无聊财报的男人，此刻眼尾红得滴血，喉结上下滚动，像被扼住脖子的困兽。
她忽然踮起脚，额头轻轻抵在他汗湿的额角：\"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出你。\"她的呼吸扫过他睫毛，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是他上周送她的香水，\"就像现在，我能听见你心跳在说，你不想再让任何人死了。\"
葛凡的呼吸猛地一滞。
记忆突然翻涌：十五岁在孤儿院被霸凌时，是董浩把他从阴沟里捞出来；二十岁在实验室熬大夜，是林若雪偷偷往他咖啡里加奶精；两个月前苏婉儿被绑匪泼硫酸，他用身体护着她，听见她在他耳边说\"我信你\"。
那些碎片在他意识里拼成一幅画，画里所有人都在对他笑，除了董浩——那个说要开猫咖的男人，此刻应该正躺在冰面上，血把雪地染成红梅。
他闭上眼。
视网膜上的倒计时跳到71:58:00。
系统面板突然在意识深处亮起，曾经让他兴奋的金色字体此刻像淬了毒：【检测到宿主精神海波动，是否启动终极融合？】
\"我选......\"他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正要开口，腕间忽然一轻——苏婉儿的手被撞开的瞬间，他看见一道白影闪过时带起的冷风。
林若雪的指尖已经按在蓝色光区，动作快得像三年前实验室爆炸时，她把他推出门的那一下。
\"你做什么——！\"
轰鸣声淹没了他的怒吼。
蓝色光流从控制台喷涌而出，裹着林若雪的白大褂翻卷成旋涡。
葛凡被气浪掀得撞在冰墙上，防护面罩彻底碎裂，碎冰扎进脸颊他却浑然不觉。
他看见林若雪的身影在蓝光里变得透明，像一片即将融化的雪，而她的唇形分明在说：\"这样你就不用变成怪物了。\"
\"林若雪！\"他踉跄着扑过去，却穿过她虚化的手臂。
冰穹顶部的极光被蓝光染成靛色，那些曾经让他惊叹的光影此刻像沸腾的岩浆。
系统核心的嗡鸣震得他耳膜生疼，视网膜上的倒计时突然倒转，71:57:59变成00:01:00，又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你做了什么？！\"他的怒吼撞在冰壁上，激起层层回声。
林若雪的身影已经淡得只剩轮廓，她望着他的眼睛，像当年跨年夜看雪时那样，嘴角扬起释然的笑：\"三年前我把芯片推进逃生管道时，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被风卷走的蒲公英，\"替我......看看春天的实验室......\"
最后一个字消散的瞬间，蓝光突然凝成实质的光茧，将葛凡整个人包裹进去。
他能感觉到有滚烫的东西顺着后颈爬进脊椎，像液态的火焰在血管里奔涌。
意识深处传来系统的机械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融合进度10%......20%......】
冰穹外的极光突然剧烈扭曲，仿佛有看不见的巨手在撕扯天幕。
控制台的金属面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道裂痕从底部蔓延至冰面，渗出幽蓝的光液。
葛凡的瞳孔里映着光茧的倒影，而在光茧最深处，林若雪消失前的微笑仍在闪烁，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
\"轰——！\"
一声闷响从遗迹最底层传来，光茧骤然收缩。
葛凡猛地睁眼，额角青筋暴起。
他能听见冰穹结构发出断裂的脆响，像无数根琴弦同时崩断。
而在意识最深处，那个被封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让他血液凝固：\"欢迎回来，真正的宿主。\"
白光开始消散。
冰穹顶部的冰晶簌簌坠落，砸在光茧残留的蓝光上，溅起细碎的星芒。
控制台的所有按钮突然同时亮起，在冰面上投下交错的光影。
而在这光影中央，葛凡缓缓抬起手，掌心正渗出与林若雪血芯片同色的幽绿荧光——那是系统融合的印记，正随着冰穹的震颤，发出越来越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