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鳞片在歌唱
用我儿子的声带
用我妻子的喉舌
用我祖先的齿列
尽管他们早已成为火中的焦炭
看着那遮天蔽日的黄金瞳孔
我不禁要问
我们可曾有过太阳?
我们的神明又在何方?
祂在向我们展示至美
焦黑脊椎是无声的弦
皮肤也在愉快地卷曲
何不跟上这优雅的舞曲?
我的肠子突然懂了艺术!
它们欢快地从肚子里跳出来
我的牙齿也不甘寂寞
只给我留了一嘴的灰
最幸福的是我的大脑
它终于可以翻腾
在颅骨里劈啪作响
绽放出无数雪白的思想之花
多体贴啊!我的父 !
祂怕我们看不清末日
特意用我女儿的眼角膜
做了副燃烧的眼镜
现在整个世界都是欢腾热闹的火焰
现在我们都是好孩子了!
请用更多的火为我们盖好被子
明天的早晨倘若还能到来
我们都会变成漂亮的骨灰蝴蝶
节选自某位疯掉诗人的胡言乱语。
......
梦似乎有种魔力,尤其是美梦。
有时候就算清醒了,也不怎么愿意醒过来。
或许这就是生灵酣眠的原因吧。
那么,已经清醒的梦还有做的必要吗?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欺欺人?
屠戮着龙孽和龙族的她分出一丝思绪,对自己质问。
你是什么时候成为了这样的蠢货呢?克洛西娅。
她给不出答案,也不愿给出答案。
事已至此,多杀些吧。克洛西娅手中的动作快了几分,只要身体比脑子转的更快,她就可以说服自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虽然这不能解决什么,可她总归是不想思考,也不怎么爱思考的。
......
严格意义上,尽管她很年轻,甚至在龙族的视角来看还属于幼儿阶段,但克洛西娅不是个蠢货,不然她也活不到现在。
但可惜就可惜在了这点,以至于她失去了能够心安理得欺骗自己的理由。
就算克洛西娅再怎么笨,种种逻辑上的谬误也已经能让她发现,自己只是在以别人的身份做着自己想要的梦境罢了。
是啊,别人的身份,有着一样的名字,甚至连容貌都相差无几,如果非要找出些不同的话......
她比自己瘦很多,身上的伤也比自己多很多。
梦境多多少少还是要讲些逻辑的,这副身体很显然是经不住克洛西娅这么造的。
莫非自己还真就是过惯了苦日子呀,克洛西娅从身体上又撕下了一块肉,内心忍不住对自己的梦境中的自己打趣。
一样的吃不饱,一样的穿不暖,虽然龙族好像不穿衣服,但不得不说痛感还做的挺真实的,和她被龙孽追着咬的感觉差不多。
也算是给她一个不满二十岁的龙宝宝忆上往昔峥嵘岁月了。
事实上疼痛本身就是一种不愉快的主观情绪体验,对于比人的神经系统发达了几倍的龙来说更是如此,所以克洛西娅感受到的疼痛比人要剧烈且清晰。
但那些都开始把疼痛当做愉快体验的人,本身也不可能快乐吧。
克洛西娅是不反感疼痛的,但说喜欢的话也有点距离。
无论是灼烧神经般的,还是撕裂身体般的,痛楚于她而言只能用一个她都觉得很诡异的词来概括。
熟悉。
大概是这样的吧。
不可否认,熟悉会让人感到安心,所以克洛西娅从痛苦中有了那么一丝扭曲的安全感。
真的只是一丝,以至于她一直都没有察觉,不知什么时候起,家这个概念居然和那些她不愿意回首的痛苦连接了起来。
而那股自她到了拉维利亚之后,就一存在的空虚感,如今也总算是找到了来源。
那或许是自幼时便扎根于痛苦之上的,对于家的病态依念。
只是她却不用担心自己会进一步变得疯狂了。
她没有家了,也回不去了。
从初生起,疼痛就像位别扭的朋友一样伴随着她,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她似乎还蛮乐意受伤的。
毕竟在那片孤寂的,无人应答的荒原里,只有这位她并不怎么喜欢的老朋友在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告诉她:
“克洛西娅,你还活着。”
谁能明白那在孤独中引爆神经的救赎感?
......
克洛西娅一直觉得自己挺遗憾的,没那么坏,但也谈不上多好。
不上不下的,恰好卡在中间。
明明嘴上一直把妹妹挂在嘴边,但现在却根本叫不出人家的名字。
有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其实就是不愿面对那段记忆,所以才借着梦境短暂的遗忘,至少她不用为自己的任何行为找上一大堆的理由。
说一套做一套的日子克洛西娅早已厌烦,逃避下责任又有什么不对呢?
毕竟她只是个龙宝宝了,没人会责怪她的......是啊,没人会责怪她的。
因为那些人死在了她回不去的家了。
就像有些事实不用提点一样。自己不是米赛尔拉的那个姐姐,米赛尔拉也不是她的那个妹妹。
克洛西娅觉得自己和米赛尔拉相处的时日蛮多了,久到她都觉得米赛尔拉应该感到厌烦,谁不会对虚情假意的人感到厌烦呢,她们都只不过是将别人的影子投影到对方身上的卑劣之人罢了。
只是明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米赛尔拉就不再叫自己姐姐,可她们两人都没有要点破的意思。
戏剧是演的,但谢幕时每个人都会鼓掌。
或出于礼貌,或确实被打动了。
米赛尔拉是出于礼貌,亦或是真的有那么一丝感动呢?
她不敢去想,那个答案绝对会让自己失望的,她只明白这个事实,克洛西娅永远是那个把他人想的最坏的胆小鬼。
现实已经足够遗憾了,遗憾到人们开始做梦,即使克洛西娅已经清醒,却还是继续的把戏给演了下来。
因为她记不起自己妹妹的名字了,所以即使自己的妹妹是米赛尔拉也可以的吧,其实好像,她想要的,只是有个人陪陪她。
至于是记不起,还是不想记起......
有待商榷,等她什么时候能和自己谈完,或许才是梦醒时分。
......
龙族的政治效率是有目共睹的......快?你总不能指望这些动不动就必须休眠的大蜥蜴在平时脑子能有多么清醒。
总之前前后后物理协商将近百年,龙族才勉强选出了新任龙皇。
然而,只打了百年倒不是因为他们真分出了个什么胜负,而是所有的老爷们都等来了他们的大爹。
选出的新任龙皇是一只据说达到了神阶的黑龙种,至于名字,当时的大部分龙族都不怎么熟悉。
不过米赛尔拉倒是很熟悉,相信这世界大部分的存在也应该很熟悉。
作为朽灭神战的发动者,原初恶魔的支配者,文明的审判者,神明的屠戮者,击碎宇宙的灭世天罚,史上最为强大与暴虐的黑龙种。
[万座王庭之罚]——莫尔维恩。
这个名字不说是如雷贯耳吧,那至少也是如耳贯雷。
颇有些历史的种族更是将其作为恶龙的代表龙物看待,毕竟除了精灵族,所有的种族几乎都平等的被这位龙皇炸过母星系。
不过在法师群体之间,他的另一个称号更加耳熟能详。
[第零天灾]。
天灾这个词,最早就是用来形容他焚星煮海般的破坏力的。
哪怕是到了这位龙皇早已陨落的现在,作为终结了一个魔法纪的存在,凡是低于灵位的存在在提及他的名号时,都必须前置忏悔词“纵使遗忘”,才能避免受到至今还留存在宇宙间,那些凋零残响的注视。
不过此时,他还只是刚刚继任龙皇,距离化身日后的星海天罚还早,留给这个时代的时间还很长。
......
庄严而又嘹亮的龙吼响彻整个龙界,光凭着这声响亮的真名咆哮就能看得出这是个年轻强大的龙皇(精神小伙)。
可这位新皇的诞生并没有太过隆重的加冕典礼,没什么龙有心思巴结这位龙皇。
这百年来高层全在商讨(摔跤),下层全在逃荒,至于中层,他们正忙着搞龙族版本的猎巫运动呢。
整个龙族都处于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
已然溺于苦难之中的龙族甚至只是投来了几道寥寥的视线,作为为数不多出于礼貌和算计的陪衬。
“时间不多了。”
在听到这熟悉无比的声音之后,米赛尔拉也总算从姐妹游戏中回过神来,颇为遗憾的宣告了这个事实。
一条漆黑的锁链不知何时爬上了她的脚踝。
她知道克洛西娅沉迷于梦境中,甚至于连亚卡莉丝这个名字也不愿意记起。
但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知道后悔没用,可她除了后悔又能做些什么?发疯吗?
无非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不是她的克洛西娅,她也不是克洛西娅的亚卡莉丝。
蜷缩在洞窟里的克洛西娅听到了这句话,她不想明白其中的意思,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就是害怕这个。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舌头小心的舔了舔化作人形的米赛尔拉。
不知何时开始,米赛尔拉就再也不化作龙形了。
银白色的长发,赤红而深邃的竖瞳,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昳丽容貌,以及十分华美的黑色礼裙,看上去就像某位血族的贵族一般,神秘而又危险。
然而此时被口水沾满全身的米赛尔拉,只是温柔的看着对于她来说略显硕大的白龙。
既不危险,也不神秘,只有着独属于某人的亲切。
“你总是用这个形态呢”
“因为我本就不是龙啊”
“......”
克洛西娅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她只知道,姐妹游戏要结束了,已经将米赛尔拉双腿都笼罩的漆黑锁链宣告了这个事实。
分别在即,她们反而都平静了下来。
许久,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和我说说她的事吧”
“和我说说她的事吧”
当真是同步呢。
米赛尔拉笑了出来,轻轻的点在了克洛西娅的龙吻上,示意自己先说。
“我的姐姐是个笨蛋。明明只要和我断绝关系她就能过的很好,至少不会终日颠沛流离。”
“她不会的。”不知为什么,克洛西娅本能的反驳。
“对呀,她不会的。”
米赛尔拉微笑的看着她,心里则是悄悄补充,那就是你啊,笨蛋。
“可她太弱了,尽管她真的很努力。”
“还记得你遇上的那些家伙吗?其实当初都是我解决的。”
克洛西娅略带诧异的看向米赛尔拉,虽然她早有猜测,但毕竟米赛尔拉平时毕竟表现的很柔弱,一时间还真是有些难以接受。
曾经克洛西娅做不到的,现在的梦境里米赛尔拉愿意为她实现。
“但我不是无敌的,那声嘹亮的咆哮你也听到了吧。”
“我不如他,所以被关在了这里”
后面的话米赛尔拉已经不想再说下去,哪怕是回忆,她也不想再体验一遍那种无力与绝望。
龙皇的实力并不弱于普通的神明,而关于那位龙皇的实力更加无需多言,即使是和米赛尔拉同源的那位古老恶魔,当年也没有选择和他正面作战。
克洛西娅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些时日她一直陪伴着米赛尔拉,可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实际上自己对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知之甚少。
就连自己的熟悉,也无非是顶着别人的身份才有的感觉吧。
克洛西娅自嘲的这样想道。
多么相似的场景,她突然明白了,当某人的替身这件事是有多么的不好受。
只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她自己不也是那种人吗?
“克洛西娅”米赛尔拉轻轻叫着这个名字,就像念叨着什么珍贵的事物一样,她曾在想象中这样做过无数次。
“你肯定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意义吧,这个名字在龙语中指的是一种热烈而又鲜艳的花朵。”
米赛尔拉从手中变出一朵鲜艳瑰丽的红色花朵,轻轻的放在了克洛西娅的鼻子上,而后俯下身子,环抱着幼龙的头颅。
锁链笼罩了米赛尔拉的大半身体,克洛西娅想要为她除去那些枷锁,然而那朵红色的花朵却发出淡淡的光芒,将克洛西娅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你从来不是谁的替代品,你只会是你。”
“下一次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会再次相遇的,看看这束花朵吧。”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灵魂就彼此交织,即使你不愿意,我不会放开你的。”
锁链笼罩了米赛尔拉,一条红线自花朵蔓延,连接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