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夫人更是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让……让秀英留在宫里当女官？
协助皇后打理内帑和后宫账目？
这……这是什么神展开？！
这比直接指婚给王公大臣，还要令人震惊啊！
宫中女官，尤其是能接触内帑账目的女官，那可是皇帝真正的心腹！
地位虽然不如嫔妃，但权柄和荣宠，绝非寻常！
马秀英自己也彻底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皇帝，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笑意。
留在宫里？当女官？
协助皇后？
她设想过无数种皇帝对她刚才那番话的反应，可能是斥责，可能是无视，可能是随便指个武将把她打发了……
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安排！
“怎么？”陆晨挑眉，看着她，“不愿意？”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马秀英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味道。
马秀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她看着陆晨，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但他眼神深邃，如同古井，根本看不透。
留在宫里……
意味着失去自由，意味着卷入这深宫的旋涡。
但……这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近距离观察这位一手缔造了大明，结束了乱世的传奇帝王的机会？
一个……或许能实现她心中抱负的机会？
她的父亲，散尽家财，投身沙场，不就是为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让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吗？
如果能留在这权力中枢，为这位看起来英明的君主效力，或许……更能实现父亲的遗愿？
无数念头在马秀英脑海中闪过。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缓缓屈膝，这一次，是心甘情愿地行礼。
“臣女……遵旨。”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谢陛下恩典。”
史夫人见状，喜出望外，激动得差点又要哭出来，连忙跟着行礼：“臣妇替小女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晨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搞定。
这身具大气运马秀英，还是先放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好了，都起来吧。”陆晨心情不错，大手一挥，“正好午膳时间也到了，传膳吧。”
暖阁里，宫娥太监们轻手轻脚地鱼贯而入，开始布置午膳。
食盒打开，精致的菜肴被一一摆上桌案，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冲淡了先前那凝滞的气氛。
皇后和几位贵妃互相交换着眼神，心思各异。
皇帝这手安排，着实出人意料。
让一个初次见面的臣子义女，留在宫里，还要插手内帑和后宫账目……
这马秀英，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陆晨靠在软榻上，端起旁边宫女刚奉上的香茗。
他没急着说话，似乎在琢磨什么。
手指在温润的茶杯壁上缓缓摩挲着。
内宫女官，设六局一司：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以及宫正司。
各司其职，管理宫内各项事务。
如今各局司的女官，一部分是殷素素当初从天鹰教带来的心腹，紫薇堂的女教众，个个精明能干，忠心耿耿。
另一部分，则是从明教地字门挑选的女弟子，也都是经过考验的可靠之人。
这马秀英……安排个什么位置好呢？
寻常的管事女官？似乎屈才了，也体现不出自己的“恩典”。
陆晨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马秀英。”
“臣女在。”马秀英应声，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
“朕看你沉稳干练，堪当大任。”陆晨语气随意，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即日起，擢升你为尚宫局左尚宫，正五品，位列女官之首，协助皇后，统管内宫诸事。”
“……”
史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左……左尚宫？！”
她声音都在发颤，眼泪唰地就下来了，“陛下天恩浩荡！臣妇……臣妇替秀英……替马家……谢陛下天恩！！”
皇后殷素素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只是那双美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正五品！左尚宫！
女官之首！
这……这简直是一步登天！
多少宫中女子熬白了头都未必能达到的位置，这个马秀英，初来乍到，寸功未立，竟然直接就坐上去了？
皇帝这是……何意？
唯有陆晨，表情依旧淡淡的。
他看着再次跪下的史夫人，有些无奈地摆摆手：“史夫人，平身吧，地上凉。”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同样跪下领旨的马秀英。
她跪得端正，脊背依旧挺直，脸上没有狂喜，也没有惶恐，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和肃然。
“臣女马秀英，领旨谢恩。”她声音清晰，不卑不亢，“臣女定当竭尽所能，不负陛下所托，为皇后娘娘和各位贵主分忧。”
嗯，不错。
宠辱不惊。
是块好料子。
陆晨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有此心，朕心甚慰。”
他看向殷素素：“皇后，你觉得如何？”
殷素素柔柔一笑，仪态万方：“陛下慧眼识珠，得此贤才，是后宫之福。”
她口称“马尚宫”，已然认可了这个身份。
“嗯。”陆晨又看向其他几位贵妃。
“好。”陆晨拍了拍手，“既然都定了，那就这样吧。”
他示意史夫人和马秀英起身。
史夫人被旁边的宫女搀扶起来，还兀自激动得浑身轻颤。
马秀英站起身，立于一侧，神态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只是，若仔细看去，能发现她藏在袖中的手，指尖微微泛白。
“好了，菜都上齐了。”陆晨拿起玉箸，指了指满桌佳肴，“都坐下用膳吧。忙活了一上午，想必都饿了。”
“马尚宫也留下一起用膳。”
“谢陛下。”马秀英再次行礼。
众人依言落座。
史夫人激动得有些食不下咽，频频看向马秀英，又偷偷瞟向皇帝，心中感慨万千。
原本只是想求个恩典，给义女找个好人家，谁曾想……竟得了如此造化！
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
马将军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
一顿午膳，在略显古怪的气氛中结束。
陆晨放下筷子，漱了口。
“素素，马尚宫初入宫闱，规矩礼仪，内宫事务，让前任尽快交接。”陆晨吩咐道。
“事成之后，你选的那位前任左尚宫，朕另有重用！”
殷素素起身应道：“是，陛下放心，臣妾省得。”
她看向马秀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马尚宫，以后就要辛苦你了。”
马秀英微微欠身：“皇后娘娘言重了，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女的本分。”
陆晨点点头，站起身：“朕还有政事要处理，你们自便吧。”
他看了一眼史夫人：“史夫人，你留下，陪皇后她们说说话。”
“是，臣妇遵旨。”史夫人连忙应下。
陆晨不再多言，转身，龙行虎步地离开了暖阁。
他一走，暖阁里的气氛顿时松快了些许，但也更加微妙。
殷素素笑容亲切：“秀英，来，坐这边，咱们好好说说话。”
史夫人则在一旁，看着被皇后和贵妃们“包围”的义女，又是骄傲，又是有些担心。
这深宫内院，前路漫漫啊……
马秀英从容应对，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小家子气。
陆晨走出暖阁，呼吸着外面微凉的空气，心情甚好。
颇有种天下群英尽入我彀中的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