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学计算机学院，院长办公室。
陆安山半躺在藤椅上，悠闲地品茶看论文。
听到敲门声，他坐直身体，朗声道：“请进。”
一位身材高挑的姑娘走进办公室。
裹着一身白色的毛呢大衣，脖子上系着方格围巾，长发梳得整整齐齐。
清灵俊秀的容颜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正是沈悠然。
她双手并在身前，微微弯腰：“陆院长好。”
陆安山露出格外慈祥的笑容。
“原来是小沈同学啊，请坐请坐。”
他站起身，想亲自给沈悠然搬把凳子。
沈悠然不好意思接受院长的好意，连忙从墙角把凳子搬过来。
双方隔着办公桌坐下，沈悠然开口：“陆院长，我这次来是想和您咨询一些事情。”
“请讲。”
“对于我们拓新班的同学，培养方案上有说明：本科生如果提前达成毕业条件，可以跳级攻读硕士；硕士如果满足条件，同样可以跳级到博士。是这样吗？”
“对的。”陆安山颔首。
拓新班是计算机学院重点培养的班级。
这些培养细则，每一行文字都是他亲自敲定的。
他对此再了解不过了。
沈悠然接着说：“在本科阶段，想提前攻读硕士，需要满足以下三个条件。”
“第一，完成本科阶段全部学分的修习。如果在本科期间产出有价值的科研成果，比如以第一作者身份发表论文，可视论文质量冲抵部分学分。”
“第二，完成本科毕业论文的写作、评审与答辩。”
“第三，满足前两个要求的前提下，还需要拓新班班导，也就是陆院长您亲自批准，才能顺利跳级。”
陆安山肯定道：“你说的一点不错。”
聊到这里，他隐隐猜测到沈悠然的想法。
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小姑娘，才读了不到半年的本科，居然就想着跳级了？
说出去都要吓死人。
沈悠然顿了顿，继续陈述道：“对于第一项要求，按照科研成果冲抵学分的比例，我目前发表的论文可以抵消大约三十个学分，但毕业要求是一百五十个学分。”
陆安山快速心算了一下，点点头：“对。”
他开始摸不清沈悠然的意图了。
科研成果冲抵学分的比例并不高，只是一项鼓励性的政策，很难单靠发论文迅速跳级。
归根结底，陆安山是不希望学生跳级太快的。
毕竟拓新班的本科教学内容有许多精华，对以后的科研工作大有裨益。
沈悠然的科研成果很丰硕，不过光靠这些成果，她顶多提前一两年攻读硕士，也就是在大三进行跳级。
这已经是很快的速度了。
现在就跳过本科阶段，完全是天方夜谭。
陆安山忍不住劝道：“小沈同学，我理解你想早日成为硕士研究生，全身心地投入到科研工作中。”
“但本科阶段还有许多富有挑战性的课程，没有经历过这些学习和考验，很难打下坚实的基础。”
“科研是一条漫漫长路，先沉下心思，不要急于一时，我相信你的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让一位老牌院士说出这样的评语，足以见得陆安山对沈悠然的信心。
但沈悠然并不满足于此。
她微微一笑，提议道：“陆院长，不如这样，对于我还没有拿到学分的课程，可以直接组织考试，检验我的知识掌握程度。”
“如果我能通过所有的考试，也就证明我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足以面对未来的挑战了。”
听完这一席话，陆安山久久无言。
大一上学期还没过完，就放言要提前通过大学四年所有考试？
她到底哪来的自信？
要知道，拓新班的本科课程难度极高，有许多课程干脆就是从研究生阶段的课程移植过来的。
大一就开设了数学分析、离散数学等专业性课程，更别说后面还有复变函数、信号与系统、图论、博弈论等重量级课程了。
沈悠然发表了那么多篇顶级论文，莫非她还能挤出时间，去预习这些艰深的知识吗？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样的才情与毅力啊！
陆安山从没见过这样的学生。
他捋捋山羊胡，思考着沈悠然的提议。
沈悠然继续请求：“陆院长，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要是我有一次考试没通过，请取消我后续的所有考试，我也绝不会再提跳级的事。”
“好吧。”陆安山叹了口气，脸上却含着笑意，“年轻人有这样的冲劲，很好。”
“既然如此，我会联系各科老师，给你提前安排考试。”
他不是迂腐的老顽固，懂得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既然沈悠然大一就能发Nature，还是一篇具备极高开创性的文章。
或许学校里的那些课业，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陆安山打定主意，只要沈悠然能完成通过所有考试的壮举，就立刻同意她跳级至硕士。
他让沈悠然先回去，不久之后，把考试的具体安排发给了她。
排除掉无需期末考试的课程以及论文已经抵扣的学分，沈悠然还需要考四十二门课程。
从下周一开始，充分利用课余时间，在空教室进行考试。
平均每天考六场，恰好在一周时间考完。
考试只有她一人参加，还会配备一位监考老师。
对于这样的安排，沈悠然很满意。
“这样一来，就可以迅速跳级到硕士了。”
本科毕业论文对她来说很简单，和写一篇科普读物的难度没什么区别，她早已抽空写完。
也就是说，只要通过所有的考试，并通过论文答辩，她就能正式成为硕士研究生。
“硕士跳级到博士，同样需要满足一定的学分修习，并且写完毕业论文。”
“到时候就麻烦陆安山院长再组织一次考试，一口气把所有课程考完。至于硕士毕业论文，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比本科多费点功夫罢了。”
沈悠然充满信心。
遥想几个月前，她还在图书馆与高等数学埋头苦战。
现在，她已经手握数篇论文，预习完所有课程，准备跳级了。
这让她有一种丰收的喜悦。
“呼……”
沈悠然拍拍自己的脑袋。
有一件事让她很疑惑。
那就是她的思维越转越快，记忆力也越来越强。
沈悠然的大脑，仿佛一台不断进化的精密仪器。
从一开始花了几天学完高等数学和线性代数，到现在一天时间就能学完好几门专业课。
敲代码的时候完全不用思考，全凭本能；很多天前看过的论文，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很清晰地认识到，这种情况绝不正常。
无论是恐怖的计算能力，还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力，都远远超出了常人的范畴。
或许，这也与大科学家有关。
大科学家……
沈悠然一直都很在意这个潜藏在暗处的神秘人。
上次和洛泽琛见面，沈悠然很想问问洛氏财团是否掌握大科学家的线索。
但她和洛泽琛还不熟，贸然发问并不稳妥。
目前，沈悠然手里掌握的唯一线索，便是大科学家留下的笔记本。
他在上面写着：【谜题附在本书末尾，解开谜题，离真相更近一步。】
为了破译笔记本最后一页的乱码，沈悠然自学过许多密码学、语言学和考古学的知识。
但这只能让她更加确信，乱码中的部分古怪符号，不是地球上任何一种已知文字。
破译陷入僵局。
不过，沈悠然并非全无进展。
她隐隐猜到了解题的关键。
“或许……要依赖强人工智能？”
乱码背后一定对应着某种有意义的信息。
也就是说，乱码与真相之间，存在着隐性的映射关系。
人工智能恰好擅长解决这类问题。
例如大语言模型，通过计算字符之间的相似度和关联程度，输出概率最大的一串文字，作为当前问题的回答。
对于那些人脑难以理清的潜在关系，人工智能可以凭借庞大的算力，将其列为可进行求解的算式。
沈悠然做过尝试。
以目前的人工智能水平，还无法理解这些乱码。
但强人工智能强就强在它能无限学习，无限进化。
假如有一天，它学会了地球上所有古代与现代的语言，理解了复杂的隐喻关系，可以用排列组合的方式，拼凑出基于人类认知的一切符号表达。
破解这段乱码，自然手到擒来。
“看来在推进公司业务的同时，也要调用一部分算力，训练文字理解方面的强人工智能，尝试破解乱码。”
沈悠然盘算了一下。
得益于殷轩云的大力投资，公司的算力资源很充沛，目前才占用了一半不到。
足够她借用几个服务器了。
这件事只能由她自己来做，因为笔记本的存在关系到她重生的秘密，不能暴露。
除了洛清瑶，她绝不会主动告诉世界上任何一人。
想着想着，沈悠然忽然意识到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实。
“说起来，好像从清悠科技成立到现在，我一直没去过那边？”
她忙着预习功课，忙着敲代码做实验，公司事务全权交给殷轩云处理，一直没空去公司看看。
各种科研工作，都是由沈悠然召开线上会议，将细致的工作分配给研发部的科研人员，最后由她统筹归纳。
归根结底，沈悠然的主要任务就是算法开发，也就是画流程图、敲代码，不管在公司还是在学校都能办公。
为了执行破译笔记本乱码的隐秘任务，她没法告知其他员工，不得不亲自去公司一趟了。
这时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话说，公司在哪来着？”
……
最后，沈悠然还是联系了殷轩云。
恰巧殷轩云下午要去公司，可以顺路捎上沈悠然。
今天洛清瑶不在家，说是去音乐厅试琴，准备明天晚上的音乐会。
不用伺候大小姐，沈悠然就懒得做饭了，随便吃了顿食堂垫垫肚子，站在校门口等殷轩云。
不多时，一辆银白色的小轿车慢悠悠驶过来。
是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品牌，整车价格也就十万不到。
殷轩云亲自坐在驾驶位上，滴了滴喇叭，降下车窗，笑盈盈地看着沈悠然。
“沈姑娘，上车吧。”
沈悠然略显惊讶。
她感觉这辆车不是很配得上殷家大少的身份。
殷轩云似是看出她的想法，笑意不减：“大部分财产都被家族收回去了，包括车辆和司机。现在全靠自己赚钱，自然要过得节俭一点。”
“原来如此。”沈悠然点点头。
她看了看殷轩云的装束，感慨道：“你穿得好漂亮。”
殷轩云今天仍旧穿着招摇的Lolita洋裙，裙摆点缀着粉色与蓝色的蝴蝶结，脚踩棕色皮鞋，搭配荷叶边小白袜。
为了避寒，她在肩膀披上了一个毛绒小棉袄，衬得她的身躯格外娇小。
对于沈悠然这种夸奖，殷轩云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她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乐呵呵道：“每天都要打扮得漂亮一点，这样比较安全。”
沈悠然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因为殷家吧。”
“沈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殷轩云面露赞赏，用略带讥讽的语气继续说。
“大家族最重视脸面。我骗了他们这么久，他们一定会尽全力把我的事情压下去。”
“所以，我打扮得越像女生，行事越高调，他们就越不想和我扯上关系，我反而处于更安全的境地。”
沈悠然表示赞同。
要是让各大家族得知，眼前这只软软萌萌的小萝莉居然就是恶名在外的殷家大少，还骗了殷家整整二十多年。
这让殷家的面子往哪搁？
顽固迂腐如殷泰山，恐怕连上吊的心思都有了。
午后的车流并不多。
小轿车行驶在绕城快速路上，朝着江城东侧的谷光科技园进发。
说到这谷光科技园，乃是上任江城市长最大的政绩，切实带动了江城的经济发展。
经历数年的建设，谷光科技园从荒郊野岭变成了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城区。
无论是街道还是路灯，都有一种崭新出厂的干净感觉。
谷光科技园唯一的缺点就是位置太过偏僻，距离汉昌主城区有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更别说江对岸的江口区和江阳区了。
由此还衍生出一些笑谈：假如某人在谷光科技园工作，而他的对象住在扬子江对面，见一次面就要花上一两个小时，简直和异地恋没什么区别。
清悠科技公司的总部，就设在谷光科技园的核心地段，帝豪大厦。
殷轩云在还是殷家大少的时候，大手一挥，包下了帝豪大厦的一整层楼，作为清悠科技的办公场所。
容纳数百名员工办公都绰绰有余。
地下停车场，不起眼的小轿车停在一众威武霸气的名牌车辆中间，显得弱小而无助。
殷轩云带着沈悠然乘上电梯，按下清悠科技所在的六楼。
“沈姑娘，我们公司就在六楼，以后如果来到公司这边，就直接去找前台，她会妥善接待你。”
“行政部在A区，进门左拐就是；市场部在b区，先右拐再左拐；科研部在c区，沿着走廊走到最深的位置，服务器机房也在那里。”
殷轩云向沈悠然介绍着，沈悠然不住点头。
电梯从地下停车场上升，首先在一楼停靠。
几位穿着正装的年轻男子走进来，有说有笑。
看到电梯里的沈悠然与殷轩云，他们装作目不斜视，余光却不停地往这边瞄。
其中有位男生站在最前方，刚想按电梯，发现她们按的是六楼，心中不禁窃喜。
他将双手插进裤兜，自来熟地朝两位女生搭话。
“好巧哇两位美女，你们也是去清悠科技面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