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字,像是一块从绝对零度的冰川上砸下来的墓碑。
李轩枫懂了。
他们不是囚徒。
他们是这座神殿的幽灵,是这个协议的看守者,是一道用血肉和灵魂构筑的、活的防火墙。
一个集体意志。
“‘源体’的核心?”李轩枫冷笑,那笑声在这片死寂的纯白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它现在是新‘守-门人’的一部分。你们想要它的核心,就等于在向整座‘方舟’宣战。你们确定要这么干?”
回答他的,不是文字。
嗡——!
整个长廊,所有冬眠仓的血色红光,其闪烁的频率,在一瞬间,陡然加快!
一股无形的,庞大的,仿佛能把人的颅骨直接压进胸腔的精神重压,轰然降临!
“我操——”王胖子的脸瞬间就白了,他捂着脑袋,感觉像是有上百个电钻在同时施工,“这他妈……什么玩意儿?比上周三听七号避难所那个破乐队排练还要命!”
远处的林薇闷哼一声,身体靠在墙壁上才勉强没有倒下,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这是一种纯粹的、蛮不讲理的意志碾压。
只有李轩枫,和同样精神力强大的韩心棋,还能勉强站着。
韩心棋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的个人终端上,一行关于环境能量波动的警告数据已经刷成了瀑布。
这群冬眠者,他们根本不讲道理。
李轩枫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股能将钢铁都扭曲的压力,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主动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通过掌心那枚灼热的信标,将其增幅、聚焦,像一柄烧红的、无形的矛,狠狠地,撞向了那个庞大的集体意志!
“你们的主人田哲——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不是通过喉咙,而是直接在那个精神网络里炸开!
“你们守护的,不过是一具尸体!一个早已腐烂的,失败者的遗产!”
整个长廊的红光,出现了零点一秒的,肉眼可见的混乱。
那股巨大的精神压力,也随之出现了一丝破绽,一丝动摇。
有用!
这群被当成处理器的“幽灵”,他们显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他们就像一群运行着老旧操作系统的服务器,突然接收到了一个它们无法理解的,来自更高权限的指令:关机。
李轩枫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发起了冲锋。
他的思维,就是攻城的重锤。
“整座‘方舟’正在崩塌!你们这套狗屎协议,连同你们这些不人不鬼的罐头,四十七小时后,就会被压成一张废纸!”
他高高举起那只握着信标的手,幽蓝色的能量与刺目的红光疯狂对抗。
“我们,有新‘守门人’的最高权限!我们可以带你们离开这个即将坍塌的铁棺材!”
他的话,像一枚逻辑炸弹,彻底引爆了那个陈旧系统里的底层矛盾。
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那股巨大的精神压力,缓缓退去。
长廊尽头,就在那片纯白墙壁的中央,一道新的裂缝无声地出现,然后,一扇和入口处一模一样的圆形隔离门,缓缓地,向两侧滑开。
一行新的,冰冷的文字,在他们面前的地板上,重新凝聚成型:
“证明你们的价值。”
“通过‘净化回廊’。”
“我们,承认你们的权限。”
净化回廊
那扇新开的门后,并非生路。
那是一条通往工业噩梦的、笔直的甬道。墙壁不再是纯白,而是一种冰冷的、泛着暗哑金属色的蜂巢结构。密密麻麻的六边形发射口,像是无数双睁开的、毫无感情的复眼,从入口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看得人头皮发麻。
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是强酸与电路过热后的混合物,呛得人眼眶发酸。
“这他妈……”王胖子只探进半个脑袋就猛地缩了回来,满脸的嫌恶,“什么馊主意,把下水道修在冬眠区里?”
没人理会他的插科打诨。
韩心棋蹲在地上,那双因为过度专注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钟翰教授留下的那台个人终端。就在刚才,她绕过了最后一层数据锁,一个被标记为“废弃-高危”的文档,跳了出来。
她的脸色,瞬间比墙壁还白。
“净化回廊……”她干涩的嘴唇里,挤出几个让人牙酸的字眼,“灾变前的产物,用来处理失控的、或者被污染的生物实验体……的通道。”
她抬起头,眼神里是纯粹的技术性恐惧。
“墙上那些,是纳米机器人的发射口。一旦启动,会释放出专门分解一切有机物的……‘灰色尘埃’。”
唯一的破解之法,文档里也标注得一清二楚。
三十秒内,破坏回廊尽头唯一的中央控制器。
时限一到,失去指令的纳米机器人集群,会自动执行最终预案:无差别吞噬。届时,整个回廊都会变成一个自我消化、分解一切的胃袋。
“三十秒?”王胖子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他指着那条目测长度至少有一百五十米的死亡甬道,嗓子都劈了,“开什么玩笑!给K-7突击兵装上四个喷射引擎,再灌一整管兴奋剂,也跑不完这个来回!”
绝望,比刚才任何一次,都来得更纯粹,更不讲道理。
李轩枫却只是静静地,退后了一步。
他抬起手,在面前的虚空中轻轻一抹。
嗡——
一道微光闪过,一辆通体漆黑,充满了粗暴改装痕迹,轮胎上还带着干涸泥土的全地形摩托车,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狰狞的引擎外露,加粗的防撞架上焊着尖锐的撞角,后座上还捆着一个丑陋的军用弹药箱,整台车都散发着一股子机油、铁锈和硝烟的混合味道。
这件来自地表世界的粗野造物,与周围纯白、无菌的未来科技环境,形成了一种荒诞到极点的对立。
王胖子的嘴巴张成了“o”型,足以塞进一个土豆。韩心棋的视线在那台老旧的化油器和自己终端上精密的数据模型间来回切换,大脑出现了短暂的逻辑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