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着那只从洞口伸进来、沾满泥土的手,心跳如擂鼓。
“孙珍珍?李少卿?你们在不在里面?”
那声音带着几分喘息和急促,却依旧清脆有力。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饼的神情也变了,眼神中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惊讶、怀疑、还有一丝……警惕。
是吕四娘!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洞口被迅速扩大,尘土飞扬,紧接着,一张布满灰尘的脸露了出来。
夜行衣、散乱的发、脸上全是灰,可那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一见到我们,便露出一个笑容:“终于找到你们了。”
“你怎么会……”我刚开口,却被李饼轻轻拉住袖子,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吕四娘仿佛看出了我们的疑虑,苦笑道:“别紧张,是我自己找来的。你们失踪这么多天,没人知道你们去了哪里,我只能靠老方法——追踪痕迹、破解机关。至于这些朋友嘛……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听说你们被困,自愿前来营救。”
她说着,朝身后招了招手,几个穿着黑衣的男子纷纷从洞口跃下,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练家子。
李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打量着他们,直到确认无误,才微微点头,拉着我往后退了一步。
“快走吧。”吕四娘低声说,“外面还不安全。”
我们一行人沿着密道小心翼翼地前行,一路上气氛凝重。
虽然脱困有望,但我始终觉得这救援来得太巧,时机把握得太精准。
是谁告诉她的?
还是……有人故意引导她来救我们?
回到大理寺时已是深夜,整个衙门灯火通明,陈拾、王七、孙豹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看到我们安然归来,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总算活着回来了!”王七一拍我肩膀,笑得像个傻子,“我还以为你们被活埋在下面了!”
“你闭嘴。”孙豹脸色难看,显然还没从之前的惊险中缓过来。
次日清晨,我们奉命入宫面圣。
圣人高坐龙椅之上,目光威严而冷峻。
他身旁的太监捧着那个失而复得的玉符,神色激动。
“很好,很好!”圣人拍案而起,龙颜大悦,“朕以为此宝已落入贼手,没想到竟被你们找回,实乃朝廷之幸!”
他亲自为我们赐座,还下令赏银千两、加官进爵。
我坐在殿上,听着周围大臣的恭维之声,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
这件事,太顺利了。
从我们发现玉符,到被追杀、被困密室,再到吕四娘及时出现将我们救出,每一步都像被人安排好了似的。
甚至连我们能逃脱的方向,都像是早有预谋。
难道,这一切不过是另一个局?
回程的路上,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李饼走在前方,脚步沉稳,似乎也在思考什么。
“你觉得,这件事……有没有问题?”我忍不住问他。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停下脚步,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深邃如夜。
“你觉得呢?”
我心头一震。
果然,他也察觉到了。
回到大理寺后,我借口整理案件卷宗,独自一人留在书房。
我把这段时间的经历仔细梳理了一遍,包括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细节:邱庆之为何要在我们找到玉符之前就派人围堵?
来仲书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吕四娘,她到底是谁的人?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玉符背后,一定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而这秘密,恐怕不止牵涉到邱庆之一党那么简单。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迅速合上卷宗,抬头望去。
李饼站在门口,目光微沉,似乎已经猜到了我在想什么。
“你在怀疑什么。”他说。
我没有隐瞒,低声说道:“这个案子,不简单。”
他走进来,随手关上门,压低声音:“我也这么认为。”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窗外风声呼啸。
玉符已归朝,但我的心却愈发沉重。
那一夜密道逃生、吕四娘突现、皇宫受赏……每一环都太顺了,仿佛有人牵着我们走完这一圈戏台上的步子。
邱庆之、来仲书、吕四娘……这些人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那个玉符,真就只是个普通的传国信物?
我翻出之前从密室带回来的一张残破地图,那是我们在机关密道中偶然发现的,上面画着几处不知名的地标和一条蜿蜒向北的路线。
当时我以为只是盗墓贼留下的无用图纸,如今再看,才发现那些符号竟与军部的一些秘密驿路标记极为相似。
“这是……兵部内部的暗标?”我心头一震。
再往下翻查,我发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来仲书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们以为找到的就是全部?错。”
这句话我一直没太在意,只当是他垂死挣扎时的胡言乱语。
但现在想来,他似乎早已预料我们会找到玉符,并且——知道那不是最终答案。
我站起身,来回踱步,脑中思绪翻腾。
这案子,根本就没有结束。
它只是换了个壳,继续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
我想起李饼昨天看我的眼神,他也在怀疑,甚至可能比我看得更远。
于是,我决定去找他。
当我推开李饼房门的时候,他正站在窗前,手中握着一封密函,神情凝重。
“你也察觉到了吧?”我轻声开口。
他转过身,点头,目光如炬:“你发现了什么?”
我把地图摊开在他面前,将我所想的线索一一讲给他听。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缓缓吐出一句话:“兵部尚书上官琏,近来频繁出入邱府。”
“上官檎的父亲?”我惊讶。
“正是。”李饼沉声道,“而上官檎最近也一直在回避我们的问题。”
我心头一跳,想起那位聪明机敏、举止得体的少年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凉意。
难道,这局棋的幕后黑手,不止邱庆之一人?
“我们必须追查下去。”我说,语气坚定。
李饼看了我一眼,嘴角微扬:“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开始分头调查,我负责查阅旧案卷宗,寻找玉符相关的过往记录;李饼则深入接触一些朝廷官员,试图摸清他们的立场和动机。
然而,我们的行动很快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先是王七突然被调离大理寺,理由是“外派巡检”,但他走之前偷偷告诉我一句:“小心点,有人盯上你们了。”
然后是陈拾,一向憨厚的他竟然开始躲着我,有几次我问他话,他也支支吾吾,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最诡异的是,孙豹在一次夜里巡逻时,被人打晕,醒来后记忆混乱,连我是谁都要反复确认。
我怀疑他是被人下了药。
这些异常让我和李饼越发警惕,我们都知道,有人不想让我们继续查下去。
可越是这样,我越不能停。
那天清晨,我刚踏入大理寺的大门,便看见一封信静静地躺在桌上,封口未封,显然是有意让我看到。
我犹豫片刻,还是拆开了。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若再往前一步,便是死路一条。”
字迹歪斜,墨迹未干,显然刚刚写成不久。
我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指尖有些发凉。但很快,我又恢复平静。
我不怕威胁。
真正让我心惊的,是这封信能顺利出现在大理寺的案头,说明对方已经渗透到我们身边。
他们就在我们中间。
我将信捏在手中,快步走向李饼的书房。
推开门,他正坐在案前,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刀锋寒光凛冽。
见我进来,他抬起头,目光如电:“你也收到了?”
我点点头,把信递过去。
他看完后,沉默片刻,低声说道:“看来,我们要开始清理内鬼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一阵疲惫,却又无比坚定。
“你觉得,是谁?”我问。
他轻轻摇头:“还不清楚。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
这场棋局,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