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喊道,“女子当以 “四德” 立身,女红乃妇功之要。自垂髫习纺绩,及笄擅针黹,此乃闺阁必修之业,亦为贤良之证。这第一题便以制衣为题,若能在半个时辰内完成,且当众有人穿着适体,便为胜者。”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议论,“这怎么可能?制衣之事,半个时辰如何完成?”
对面洋洋得意,喊道,“此乃考验女子制衣的基本手法,不需要复杂和细致的绣工,只需裁剪、缝合即可,我们各出两人,两人可配合完成。”
袁今夏甚是为难,对淳于敏小声道,“敏儿,我怕是帮不上忙了,我哪道工序都不擅长。”
淳于敏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我也不曾试过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制一件衣裳,但既是对方提出来了,咱们也不能怯场不是?”说罢又打量了一下身旁杨岳的身型,早有丫头送了布匹上来。
陆绎踱步到杨岳身侧,耳语了几句。杨岳会意,便大声喊道,“今日人多又热闹,制衣要半个时辰,与其让大家空等,不如我们将比试合而为一,如何?”
对方回道,“你且说说看。”
“我们出一人制衣,一人弹奏一曲,也算是为大家助兴了,如何?”
袁今夏回到陆绎身边,小声说道,“大人,我只会弹奏箜篌。”
陆绎笑道,“我早有准备,”遂一扬手,也有小厮上来,将箜篌搬了上来。
袁今夏惊喜地问道,“大人如何能提前预知?”
“猜测而已。”
袁今夏见陆绎略显得意的笑容,便挑了挑眉,说道,“既是大人有如此神算,卑职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对方大概是商量了一番,喊道,“好,如此,我们也出一人制衣,再出丹青一幅。”
双方谋定,铜锣一敲,比试便正式开始了。
袁今夏坐定,看了陆绎一眼,才轻抬手腕,抚上琴弦,一曲《桃夭》缓缓流淌,只片刻间,围观的人俱安静了下来。
陆绎听得出小姑娘弹奏的《桃夭》在细微处略有停滞,应是不熟练的缘故,只是此曲并未广泛流传,听过者少之又少,不擅长音律之人更是极难辨别。
待一曲弹罢,围观的众人依旧安静,只听得水声潺潺。袁今夏略有尴尬,看向陆绎,小嘴嘟了起来,意思是“给大人丢脸面了,”陆绎却抿嘴笑了下,满眼都是宠溺。
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好,太美妙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遂率先鼓起掌来,围观的众人皆恍然从曲中醒了过来,纷纷鼓掌叫好。
陆绎冲小姑娘挑了挑眉。袁今夏亦是喜不自胜,略一思忖,便又轻抚琴弦。一曲《渔舟唱晚》,紧跟着便是一曲《雨打芭蕉》,欢快之情,随着琴弦跳跃,湖面上顿时热闹了起来,不时响起一阵阵叫好声。
陆绎十分惊诧,静静地看着,小姑娘灵动的眉眼,纤巧的手指,还有那端庄优雅之态,亦不时抬头与自己对视,那笑得弯弯的眉眼犹如天上的皎月。
有清醒者,在半个时辰之后,敲响了铜锣。
淳于敏将衣衫抖落开,说道,“杨大哥,可否助敏儿一臂之力?”
杨岳便张开双臂,淳于敏将衣衫给杨岳穿了,十分衬身。杨岳站在船头,向众人展示。对方亦是如此,另呈了一幅丹青,画的是湖面游船的景象,甚是传神。
围观者皆惊呼,“真是开了眼了!”
七夕乞巧,不过是为女子图个吉利,谁又能一定分出胜负呢?在众人一片叫好声中,双方打了个平手,互相庆贺一番。
淳于敏显然累了,小脸通红,亦是很兴奋,杨岳便又是倒茶,又是递上小食,细细照顾着。
陆绎看了袁今夏一眼,转身走向船头,迎着湖面的微风站定,袁今夏跟到身边,轻声问道,“大人怎么了?”
陆绎扭过头,宠溺地看着小姑娘,亦轻声问道,“你还有多少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袁今夏有些得意,笑道,“大人这是夸我么?”
“你说呢?”
“嘿嘿,说来惭愧,今日让大人见笑了,女红一事,我可是无一擅长,担不得贤良之称。”
“我曾见过你写的结案文书,字迹娟秀,极为工整,从案发起因、证据罗列至判决结论,环环相扣,逻辑缜密,无丝毫疏漏之处。行文如行云流水,说理若雷霆万钧,字里行间皆透露出刚正不阿之气,读来朗朗上口。”
袁今夏十分惊讶,瞪大了眼睛,“大人在哪里看到的?”
陆绎只是抿嘴笑。
袁今夏略一思忖,恍然大悟,仍旧问道,“出京之前,大人便已暗中调查过我们了?”
陆绎略有得意,笑道,“所谓知己知彼。”
“大人真是狡猾!”袁今夏此时对陆绎更加佩服,又嘿嘿笑道,“大人刚刚对卑职是否过誉了?”
陆绎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在船上,杨前辈罚你抄书,为何要将字写得那么潦草?”
“烦嘛,动不动就罚抄书,谁喜欢?”
“不喜欢读书,却能写得一手好字,作得一篇好文章,不会刺绣,却分得出平绣、湘绣、苏绣,还能说出细微处的不同来,不施胭脂,却能将制胭脂之法全盘说出,不懂音律,却弹得一手好琴,”陆绎扭头看向小姑娘,“寻常女子善女红,亦不乏才艺者,而你,偏与一般女子不同,擅追踪,辩是非,护百姓,为家国,认得你,又能与你携手,陆绎此生何其有幸!”
“大人,我有您说得这么好吗?”袁今夏亦是十分激动。
“激动什么?”陆绎伸手在小姑娘小巧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不过是十分之一罢了。”
小姑娘凑近了些,小声问道,“若只有这十分之一呢?大人还会喜欢么?”
“即便一分都没有,我也喜欢!”
“却是为何?”
“这世间只有一个袁今夏,陆绎眼中亦只有一个袁今夏,喜欢从来没有理由!”
袁今夏怔怔地看着陆绎,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绎见状,笑道,“怎么?你不该也对我说些什么吗?”
“卑职说不出像大人这样美妙动听的话来,可卑职知道,这世间,能走进卑职心里的,便只有大人一人,今日是,明日是,以后的每一日都是。大人,你若不离,我便不弃!此生唯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