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带着众人来到元明的院子,油灯亮着,房门开着,蓝青玄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里面,正在发呆。
陆绎“咳”了一声。
蓝青玄慢慢将目光聚拢起来,待看清是陆绎和众人,忙站了起来,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可是找我师父有事?”
“蓝兄,元明大师呢?”
“我师父他……”蓝青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惊讶地看着陆绎,问道,“陆大人,您不是……您没事了?”
陆绎答得轻松,“我能有什么事啊?”一副完全不承认的样子。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蓝青玄搓着手,笑了笑,“我还一度为您担心呢,像陆大人这样文武全才的人,若真是……”蓝青玄说话的时候,瞟见袁今夏冲他直眨眼睛,便将后面的半截话咽了回去,直接结了尾,“还……还挺可惜的。”
陆绎重复问道,“蓝兄,元明大师呢?”
“我师父斋饭前曾与我说,今夜子时半丹药出炉,他要守着丹炉,便命我来此,说万一有人来此捣乱,便哄了出去。”
“有人捣乱?”陆绎冷笑了一声,“三瘦下落不明,如今丹青阁只有你们师徒二人了,这捣乱之人说的可是我们?”
“不不不,陆大人误会了,我师父绝不可能是这个意思。”
“元明大师的炼丹房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蓝青玄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怎么?蓝兄是不敢?还是不方便?还是不愿意?”
袁今夏见状,便说道,“小蓝,大人是在办案,你不得隐瞒。”
蓝青玄尴尬地笑着,看看陆绎和袁今夏,又看了看众人,才说道,“不瞒各位,我师父的炼丹房在哪里,我从来就不知晓,所以谈不上不敢,不愿和不方便。”
“小蓝,你说谎的本事,在龙胆村我和大人可都是见识过的。”
“袁姑娘,过去的事,咱们就别提了,那不是情势所迫么?”
“那现在也是迫在眉睫,你要如何选择?是继续帮你师父隐瞒还是说出真相?”
“袁姑娘,你是不是对我和我师父有什么误会?师父他一心炼丹,应该没有什么过错,此番奉命随陆大人赴京,解释清楚就是了,而且师父他老人家今日还跟我提起,说他是无辜的,清白的,见了皇上自会有分晓。”
陆绎笑道,“你就这么相信你师父啊?”
“自然,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当年若不是师父收留,我也许早就弃了生的念头了。”
“这么说,蓝道长是不肯实话实说了?”
“袁姑娘,你看看你这……你叫我小蓝,我觉得挺好的,挺亲切的,你这忽然改了称呼,倒是生分了,”蓝青玄说罢正色起来,深揖一礼,说道,“在龙胆村有幸与陆大人与袁姑娘相识,深为你们的大义之举感动,青玄当二位是朋友,对你们绝不敢存半分坏心思,更不敢隐瞒。”
陆绎与袁今夏对视一眼,袁今夏说道,“大人,看来小蓝确实不知情。”
蓝青玄诧异地看着两人。众人也才明白,原来两人在试探蓝青玄。
陆绎走到案桌前,看着那只香炉,冷笑了一声,伸手转动,只听“吱呀呀~”几声,众人循声看去,旁边的那堵墙竟然开了。
元明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心里盘算着,“陆绎现在已是废人一个,那个臭丫头话说得嚣张,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其余人等更是不足为惧,丹药即将大功告成,明日便可启程赴京,只要我入了宫,陪王伴驾,以后的荣华富贵还不是信手拈来?顺便帮严家扳倒那个姓徐的,以后,哼哼!哪怕是他严家也要敬我半头。”
元明想着想着,便得意起来,仰头哈哈大笑。刚笑了一半,便觉察到有些不对,转头一看,陆绎带着众人已走了进来。元明大吃一惊,站起来指着蓝青玄斥道,“让你守在外面,怎么倒将他们放进来了?”
“师父,原来您在这里呀?”蓝青玄甚是惊讶,向四周打量着。
元明重重哼了一声,骂道,“蠢才!”
陆绎上前一步,说道,“大师别来无恙!”
元明见陆绎说话与神态完全无异,不由得暗吸了一口凉气,“没有解药,他是如何恢复的?”
陆绎走到元明身边,小声说道,“元明大师一手好牌打得倒是不错,只可惜陆某从一开始便已经知晓得清清楚楚。”
元明暗呼,“不好!今日恐怕命要休矣!若此时被陆绎戳破,严家也势必不会放过自己,到时死得会更难受。”
“这丹药还有半炷香的时间就要出炉了,陆某想请元明大师听几个故事,如何?”
“贫道不知道陆大人在说什么,贫道乃出家修行之人,不问俗事。”
“元明大师若是有为的修道之人,陆某尚会佩服,只可惜,大师表面风光而已,实则内里不堪。”
元明不应声,不理会陆绎。蓝青玄听着不是滋味,走到近前说道,“陆大人,我师父一向修道炼丹,从不曾有何违法违制之举,您这样说他可是有何依据?”
“好,那便长话短说,”陆绎回头示意袁今夏。
袁今夏便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二胖是被你的同伙用银针刺死,之后又被化尸水化成一滩血水,可对?”
“贫道不明白袁姑娘在说什么。”
“大师,有位姓翟的姑娘,您不会不认得吧?我们大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难道会假了么?”
元明表面无波澜,实则内心已轰塌,暗道,“原来自己与翟兰叶私下会见,早已被陆绎知晓,怪不得他能事先知晓一切。”
“小新那夜坏了肚子,他不想打扰蓝青玄,便一个人出去如厕,恰巧看见你鬼鬼祟祟在我的房门口窥探,这一点大杨可以证实,因为大杨也在暗中跟着你。后来你被岑校尉发出的暗器吓走,大杨与岑校尉动了手,也正是在这个空当,你溜回去的路上碰见了慌慌张张想要躲起来的小新。”
“小新内心十分恐惧,他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见你的举止总归不是好事,他不敢声张,会写的字又不多,所以回房后便画了一幅画,将画藏在床下,”袁今夏说罢从怀中摸出画来,展开给元明看,又给众人看了看,接着说道,“我也是从小新的画中猜到了整个经过。”
“你怕小新将此事说出去,遂在半夜时偷偷溜进小新的房间,先是用迷药将他迷晕,然后用厚的垫子垫在他胸口上,再用重物猛击,致使小新丧命,却不会留下任何伤痕。”
元明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蓝青玄已经失控,喊道,“师父,是这样么?是这样么?”见元明默认,蓝青玄只觉得头晕目眩,哭喊道,“师父,您到底是为什么呀?先是害了二胖师弟,又害了小新,为什么呀?”
陆绎冷冷地说道,“他害的不仅是二胖和小新,还有三瘦。”
蓝青玄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盯着元明,颤抖着声音问道,“三瘦师弟也死了?也是你害的?”
“不,三瘦没有死,只是生不如死罢了,过了今夜,如一切顺利,才是三瘦的死期,”陆绎说罢,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手指一弹,铜钱飞出,击中面前那面墙的正中心,那墙忽地转动起来,三瘦便萎缩在那里,双眼无神,像个活死人一般。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丐叔和林菱只关心那医书之事,遂在他们说话之时,便已搜寻了起来,恰巧此时发现了那张残页,丐叔激动地上前质问元明,“五师兄,果真是你!那医书呢?为何你只撕下了这页?”
元明瞟了丐叔一眼,说道,“当年我离开之时,与药王谷已再无关系,你又何必称我一声五师兄?”
林菱说道,“这页所记载的是师父潜心研习了二十几年的炼丹之法,但我曾听师父说过,丹药只是能助人强身健体,并不会使人延年益寿。”
元明听罢,眼露凶光,看向林菱,问道,“你是?”
丐叔将林菱拉到身后,说道,“对,你没见过她,她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哈哈哈……哈哈哈……”元明仰头大笑,“原来还真有人愿意去学那枯燥的医术,还竟然是个女子。”
袁今夏见状,便质问道,“元明,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元明暗暗吸了一口气,想作殊死一搏,说道,“陆大人与袁姑娘所说之事,与贫道何干?”
陆绎不想让其它人知晓,便走到元明近前,压低了声音说道,“丹药是你炼制的,能献于皇上是拜徐大人所赐,当年你们二人乃是同窗,他找到你,也不过是借你的丹药讨皇上欢心,却从未想让你进宫,然而,他不曾想到严家以送你入宫陪王伴驾为筹码收买了你。徐大人并不完全信任你,故而安排了二胖和三瘦来监视你,你也是近期才察觉他二人形迹可疑,可对?”
元明见陆绎已洞悉了一切,自知今日若不死,一旦进京,莫说到不了皇上跟前,严家自会想方设法让他消失。扭头瞥见丹炉中的火已熄灭,便猛地扑了过去,嚎叫道,“谁也不许过来,谁也不许过来!”
陆绎阻止了岑福与岑寿,说道,“无妨,让他疯一阵也好,一会儿将他锁了,明日及早返京。”
陆绎话音刚落地,元明已迫不及待取了丹药出来,狂笑道,“你们可知,这是长寿仙丹,吃下去便可长生不老,你们谁敢杀我,便是违背天意,要遭天遣的,”说完将丹药含进嘴里,快速嚼碎咽了,又狂笑起来,只笑了几声,嘴角便流出血来。
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过来,“元明,你的丹药当中,我早已掺了毒药进去,哈哈,哈哈哈……”
众人看过去,原是三瘦,那张面孔极为狰狞,笑了几声后,眼睛一翻便咽了气。众人再回头看元明时,也已七窍流血而死。
陆绎也不曾料到这个结果,遂叹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道,“既是天不亡他,那便继续吧。”
岑福和岑寿带着锦衣卫善后,其余众人各自回房歇息。陆绎将袁今夏送至房门口,深深看了一眼,问道,“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袁今夏先是犹豫了下,随后便笑道,“记得,大人交待过,休息时将门落栓,再服下一粒紫焱,不过今日不必服用了,已经没有危险了。”
陆绎见小姑娘还算听话,便笑道,“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做。”
“这么晚了,大人还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将丹青阁之事传回京城,做一个了解。”
袁今夏听罢,遂开心起来,说道,“卑职为大人研墨吧?”
陆绎并没有高兴,反倒沉下了脸,嗔道,“你刚刚还在说,这么晚了,既是知道时辰不早了,你来我房里做什么?”
袁今夏见状,小声嘟囔道,“是,这么晚了,卑职又是个女子,自然要避嫌,是不该进大人房间的,以免大人清誉受损。”
陆绎见小姑娘委委屈屈的样子,便又笑了,放低了声音,极为温柔地说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我自是愿意你一直在身边的,但此时,不可,我倒不怕,只是你是个女儿家,我自然要顾全你。”
“知道了,”袁今夏顿时开心起来,低头抚摸了一下手绳,转身跑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