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卑职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啊?”
“什么?”
“丹青阁目前所存的簿录,都是近一年的,又有一些是补录的,现在丹青阁这五人中,恐怕只有小新的记载是真实又完整的,大人您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做样子。”
“做样子?”袁今夏十分吃惊,瞪圆了眼睛,“大人您是什么意思?卑职越来越糊涂了。”
“你只管配合我就好。”
“怎样配合?”
陆绎向案上的水果茶水示意了下。
袁今夏看了看,笑道,“大人,您可从来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啊。”
“那也要分对方是谁。”
“嗯?”袁今夏一时懵住,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陆绎,见陆绎在笑,便暗道,“大人这是何意?刚刚我倒了茶,大人喝了,剥了水果,大人吃了,现在又这般说话,难道大人说的这个‘对方’是我?”
两人正说话间,蓝青玄和谢宵抱了许多簿录进来,放在桌上。
“陆大人,丹青阁目前所存的簿录都在这里了,您慢慢看,我去准备斋饭了。”
“有劳蓝兄!”
“陆大人您跟我客气什么,应该做的,嘿,”蓝青玄看看两人,挑了挑眉,扭头对谢宵说道,“谢少帮主,不如你帮人帮到底吧。”
“还有何事?”
“现在人越来越多了,我一个人备斋饭心有余力不足,不如你与我一起吧,帮我择菜也好。”
“笑话,我可是丹青阁的客人,帮你搬这些簿录也就罢了,还要帮你做斋饭?不去,不去。”
袁今夏与陆绎对视一眼,问道,“小蓝,三瘦呢?他怎的不帮你?”
“三瘦一向胆子小,见二胖去了,便吓病了,躺在床上不起,现在丹青阁除了我之外,没有出力气的人了。”
“那你呢?你就没怕么?”
“怕有何益?换不回二胖的命,也拯救不了丹青阁继续没落,二胖被人害死,手段又那般残忍,我若是知道是何人做的,必定找他讨要说法,只是我力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丹青阁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蓝青玄说罢,冲陆绎深施一礼,“陆大人,全都拜托您了,若能查出真相,青玄必当铭感五内,以后但凡有需要,愿为执鞭,所欣慕焉。”
陆绎见蓝青玄言语真诚,便点了点头。袁今夏见此情状,倒有些于心不忍,安慰道,“小蓝,我们会尽力的,你也别太过伤心。”
蓝青玄点头,神色黯然地离开了。
陆绎瞟了谢宵一眼,没说话,开始看簿录。袁今夏倒是十分配合,不时挑着水果递给陆绎,时而又添些茶水,时而又将目光落在陆绎脸上,暗道,“即便是做样子,大人的神态也这般认真,丝毫看不出来是作戏,”袁今夏看着看着手上便停了,目光直直地落在陆绎脸上,“大人的眉眼生得可真好看。”
谢宵在旁边瞧着,初始时不觉得什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歪着脑袋盯着袁今夏,见袁今夏看陆绎的神情分明是羡慕、崇拜,还有爱慕,对,就是爱慕,谢宵一时想不出更贴切的词来。遂有些恼怒,向前几步,说道,“姓陆的,你看便看,为何要指使今夏在一旁伺候你,你不过就是个锦衣卫,还真把自己当成大爷了?”
陆绎冷冷地说道,“碍着谢少帮主什么了?”
“碍我眼了,我就瞧不上你这副德性,凭什么要对今夏指手画脚?”
陆绎不愿理会谢宵,瞟了一眼小姑娘。
袁今夏立刻说道,“谢圆圆,你别捣乱,大人在做正事,我协助大人办案,自然要在一侧相陪。”
“不是袁大虾,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这个……就那个……”谢宵指着袁今夏手里的水果。
“大人辛苦,吃些怎么了?”
“他自己没长手么?干嘛要你剥了给他?”
“谢圆圆,你没看到大人一直在忙碌么?”
“哼!忙碌?骗谁呢?我倒是瞧着他吃得挺欢,喝的也挺欢。”
“你不知道其中厉害,自然是不懂,谢圆圆,你忙你的去,实在没事做,便去帮帮小蓝也好。”
“我不走,偏不走,我就在这儿看着,”谢宵双手抱臂,怒目直视陆绎。
陆绎神情已有些不耐烦,却没说什么。袁今夏看在眼里,便又劝谢宵离开。
“他看簿录便是有功,有水果吃,有茶喝,我大老远去请丐叔和林大夫来,刚刚又帮蓝青玄搬簿录,甭说吃的喝的,你连一句表扬都没有,现在又要赶我走,袁大虾你是不是太偏心了些?”
“谢圆圆你是三岁的小孩子么?做点事便要表扬?”袁今夏嘴上说着,手上已捏了一枚水果递向谢宵,说道,“嚅,给你。”
“我才不吃姓陆的吃剩下的呢。”
“那你还要怎样?”
“今夏,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顶重要的话。”
谢宵刚说完,嘴还没闭上呢,便听“嗖”的一声轻响,谢宵嘴里便塞进了一枚水果,堵得严严实实。袁今夏愕然,转头看了看,虽知是陆绎做的手脚,却并未感觉到陆绎哪里有动作,遂小声说道,“大人,您何必与谢圆圆动怒呢?他不过是聒噪了些,没有什么坏心思的。”
谢宵听见袁今夏“维护”自己,又见陆绎不屑的眼神,更加愤怒,吼道,“姓陆的,你敢不敢出来与我打一场?”
“谢少帮主头脑不清楚,却能擅使蛮力,虽然令人佩服,却也不敢苟同,陆某还有正事要做,恕不奉陪。”
“姓陆的,你骂谁是匹夫?”
陆绎不予理睬,接过袁今夏递过来的杯子,呷了一口茶。
谢宵怒气冲天,刚要上前动手,却被袁今夏站起来挡住了,“谢圆圆,你别捣乱了。”
“我怎么叫捣乱呢?我就看不惯姓陆的这副作派,”谢宵冲陆绎瞪了半天眼睛,突然一伸手拽住袁今夏的胳膊,说道,“今夏,你跟我来,我有些话必须和你说清楚。”
“谢圆圆你干什么?你放开我,”袁今夏被谢宵大力拽着向外走,挣不脱,便回过头看向陆绎。
陆绎抬头,微微皱眉。
“姓陆的,此事与你无关,你若要横加阻拦,今日丹青阁里便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袁今夏知道谢宵鲁莽,听罢,便冲陆绎使了眼色,说道,“大人您先忙着,卑职去去便来。”
陆绎微微点头。
“行了,谢宵,放手吧,有什么话就说吧。”
谢宵松开手,袁今夏揉着被捏得发疼的胳膊,看着一言不发的谢宵,又问道,“不是有话要和我说么?怎么又不吭声了?”
谢宵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转过头深情地看着袁今夏,说道,“今夏,你知道的,我一直爱慕于你,想请你做我的少帮主夫人,我大老远地一路跟着你,便是时刻都放不下你,今日我将话说给你听,希望你能答应我,跟我回乌安帮,我们即刻成亲。”
袁今夏听得发愣,待谢宵说完,突然大笑了起来,“谢圆圆,你没吃错药吧?”
“今夏,你不信我?”谢宵说着又要去拉袁今夏的手。
袁今夏向后退了一步,将双手背到身后。
谢宵见状,便又说道,“我知道你有顾虑,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现在就和我回乌安帮,我和我爹说明白,一应彩礼绝少不了你的,我再派人去京城将你娘接到扬州,以后一起孝敬她老人家,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
袁今夏见谢宵说得真诚,也不忍再取笑于他,遂也正色起来,说道,“谢圆圆,我记得曾不止一次与你说过,我们只能是朋友,是兄弟,永远都是。至于你的少帮主夫人,我想你应该回去问问上官姐姐,她应该更适合。”
“今夏,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谢宵有些急了,“我与师姐是有婚约在先,一年前我没有与她拜堂,现在更不能娶她,我只想和你……”
袁今夏打断了谢宵的话,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何事,让你在成亲当日弃她而去,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身为一个男子,应该要有责任有担当,你既然不想娶上官姐姐,为何不与她说明白?为何要让她伤心难过?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残忍?”
“对呀,你说得对,你一定是碍于师姐,才不肯答应我,今夏,我向你保证,我会立刻与师姐说明此事,取消婚约,再与我爹禀明,与你成亲。”
袁今夏无奈之极,说道,“谢宵,我真搞不懂你这个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行了,我不与你说了,你的事怎么处理与我无关,以后你也别缠着我了,”说罢转身就走。
谢宵急了,伸手将袁今夏的胳膊拽住,说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就是喜欢那个姓陆的吗?他有什么好?他又哪点比我好?我是乌安帮少帮主,虽比不得他在朝为官,可能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他能给你什么?除了每日里刀光剑影,勾心斗角,还有什么?”
袁今夏听谢宵这样说,突然就愣住了,暗道,“我是喜欢大人么?我怎么可能喜欢大人呢?他是官,我只是个捕快,以陆家的家世,又岂是我一个市井女子能够宵想的?”
谢宵见袁今夏发愣,知道戳到了她的痛处,便又趁势说道,“今夏,你们身份地位悬殊,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姓陆的也不会安什么好心,他不过是借着身份戏弄你罢了,一旦回到京城,他身边便会围上许多莺莺燕燕,哪能还瞧得上你?”
袁今夏疑惑地看向谢宵,怒道,“谢宵,你竟然说得出这种话来?可见你内心实在腌臜不堪,你根本不懂正常人的情感,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不放,我就要娶你!你跟我回扬州。”
“你放不放?”
“不放!”
袁今夏抬起脚,狠狠地跺在谢宵脚背上,谢宵吃痛,松开了手。
袁今夏愤怒地跑了。待回来时,却蹭在门口迟迟不走进去。
陆绎发觉,抬头去看,见小姑娘神态有异,便问道,“怎么不进来?想什么呢?”
袁今夏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走进来,却只站在了一边,默不作声。
陆绎瞧出不对来,柔声说道,“过来坐。”
“大人您忙,有需要吩咐卑职一声,卑职在一边伺候就好。”
陆绎蹙眉,语气带着些许强硬,“我让你过来坐。”
袁今夏长长呼了一口气,才慢慢移了过去。刚坐好,陆绎便说道,“你心中想什么,我虽猜不透,但有一点,与办案实属相同。”
袁今夏此刻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便愣愣地问道,“是什么?”
“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陆绎说话时,目光温柔地落在小姑娘脸上,“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吧?”
袁今夏也看向陆绎,眼前出现了两人曾一起经历的种种,“是啊,大人说得对,这些都不是假的,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了的,我怎么会怀疑呢?”
陆绎见小姑娘开始时怔怔地,片刻后竟然咧开小嘴笑了,便知道已消除了她心中的疑虑,遂故意说道,“袁捕快,你是为了不想受累才故意跑出去的吧?为我端茶递水果,你是很不愿意么?”
“谁说的?大人别污蔑人,伺候大人也是卑职应尽之责,”袁今夏说罢,笑嘻嘻地捏了一枚水果递向陆绎。
陆绎没有接,只转过了头,深情地看着小姑娘。
袁今夏见陆绎的神情,一颗心“砰”的猛烈跳动了一下,小脸红了起来,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大人吃不吃?”
陆绎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姑娘,仍旧没接,倒是将头向小姑娘又凑近了些。
袁今夏咬着唇,将已伸在半空的手又往前伸出去,将水果递到陆绎嘴边。陆绎正觉得意,张了嘴欲含住。此时,一阵脚步声急急地传了进来,紧接着岑福、岑寿和杨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袁今夏吓得赶紧缩回了手,手中的水果也掉落了下来。
陆绎叹了一声,看向门口三人时,神情中略带嗔怒。
“你急什么?”岑福推了岑寿一把。
岑寿急忙说道,“我是走得急,可我光顾着看杨大哥了,他流了一脑门的汗。”
杨岳也急忙说道,“是啊,你们俩挡着我,我只顾着看脚下的路了。”
“我……你们……”岑福听两人的借口一个比一个烂,可终归是自己晚了一步,遂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陆绎见三人情状,实在嫌弃,便斥道,“行了,都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