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沉默,瞬间击中了两位梅比乌斯。
空气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在墨云身侧稍远一点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新的人影。
那是一个有着浅绿色头发的少女。
她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虚幻的、类似于记录板的物体,身上穿着研究员的制服,脸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有些睡眠不足的样子。
“墨云先生,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乐土的梅比乌斯记忆体,在看清克莱因面容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一颤。
那双总是带着倦怠和讥讽的金色蛇瞳,此刻剧烈地收缩着,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震惊、难以置信、恍惚,以及某种近乎脆弱的东西。
“……克莱因?”
她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沙哑和慵懒,带上了一种罕见的、几乎可以说是颤抖的语调,
“真……真的是你吗?克莱因?”
她仿佛忘记了刚才与另一个自己的激烈争吵,也忽略了旁边的墨云,全部的注意力都凝固在那个浅绿色头发、抱着记录板、看起来永远睡眠不足的少女身上。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张开,竟像是要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将那个身影紧紧抱住。
然而,她刚刚迈出半步——
“唰!”
数条由暗绿色数据流构成的、半透明的能量触须,如同敏捷的毒蛇般从本体梅比乌斯的方向疾射而来,瞬间缠绕在乐土梅比乌斯的手腕、脚踝和腰间,将她牢牢固定在原地。
“你想对我的克莱因做什么?!冒、牌、货!”
本体梅比乌斯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瞳孔里燃烧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敌意,
“那是我的助手!我的克莱因!跟你这个乐土里的一段陈旧数据没有半点关系!给我滚到一边去,别用你的脏数据碰她!”
乐土梅比乌斯被束缚住,先是一愣,随即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翠绿的长发都因愤怒而微微飘荡:
“你的?!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克莱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你有什么资格宣称所有权?!”
她猛地扭头,对着克莱因的投影喊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
“克莱因!看着我!我才是你的创造者!我才是你的梅比乌斯教授!”
“这个粗鲁、野蛮、背离了最初道路的家伙,不过是个可悲的模仿者!”
本体梅比乌斯气得几乎要笑出来,更多的能量触须若隐若现:
“模仿者?我看你是被数据冲昏了头!克莱因之所以是克莱因,是因为有我在!是因为我们共同经历了那些实验、那些失败、那些追寻‘无限’的日日夜夜!”
“你这段停留在过去的僵化记忆,根本不懂现在的克莱因对我意味着什么!”
争吵的焦点,瞬间从“谁是冒牌货”、“谁更高贵”,激烈地转移并扩大到了“克莱因到底属于谁”这个问题上。
两位梅比乌斯互相怒视,寸步不让,被束缚的一方拼命挣扎,束缚的一方则不断收紧触须,空气中充满了敌意和某种扭曲的所有权宣示。
这让墨云不禁有些感叹,梅比乌斯什么时候成重女了。
被夹在这场荒诞所有权争夺战中心的克莱因,脸上显得更加疲惫了。
她先是看了看激动挣扎者的乐土梅比乌斯,又看了看一脸冰寒、宣示主权并牢牢束缚着对方的本体梅比乌斯,最后,她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无奈和幽怨,将视线转向了始作俑者——墨云。
她那平板的语调此刻仿佛承载了更多重量,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控诉”:
“墨云先生……您呼叫我出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个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个互不相让的梅比乌斯,黑眼圈似乎更明显了。
“正常情况下,维持一位梅比乌斯教授的日常研究需求、日程提醒、报告整理以及应对其……偶尔的突发奇想,就已经我的工作量上限了。”
“而现在,您将我带到了两个梅比乌斯教授面前。根据推算,此类冲突的持续时间和复杂度将呈呈指数级增长。”
她看着墨云,虽然没有明显的表情,但那眼神仿佛在说:
“您看看您干的好事。”
墨云被克莱因看得有些尴尬,他干咳了一声,试图解释:
“这个……情况特殊。”
“原本的最佳预案确实是呼叫爱莉希雅,她通常能……‘有效调解’梅比乌斯的情绪。不过她现在正忙着指导我的学生温蒂,实在抽不开身。所以只能麻烦你了,克莱因。”
“毕竟,你是最了解也最能有效应对梅比乌斯的人。”
克莱因听了,似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两位争执不休的教授身上,用她那特有的能让人火气莫名降温的平淡声音说道:
“明白了。既然爱莉姐暂时无法过来,我会想办法看住她们的。”
就在这时,一片脉络清晰、散发着柔和宁静气息的绿色树叶,如同被微风送来,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墨云眼前,恰好挡住了他看向两位梅比乌斯的视线。
树叶触及他目光的刹那,一个温和平静,仿佛能瞬间隔绝所有喧嚣的男声,直接在他心间响起:
「云,此间纷扰,于你欲探究之事恐难有助益。若暂无他事,可愿移步至我处?清茶已备,既可暂避喧嚣,亦可静心一叙。」
是苏的声音,来得正是时候。
墨云精神一振,立刻以心念回应:
「求之不得。我这就来。」
他转头,对正在努力瓦解冲突的克莱因说道:
“克莱因,这里就交给你了。务必照看好两位教授,别让她们的学术热情影响到乐土。”
“如果情况需要,你知道紧急联络方式。”
“唉,果然又是这样,放心交给我吧。”
克莱因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加塞工作,这让墨云的良心有些微微作痛。
不过他的身体却跟着苏的指引走去,一点停下来的打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