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晓风轻拂。
碧波楼后的小院大门敞开，从天井的石桌旁可以一眼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清里面，一把摇椅正好占据最佳视野。
摇椅轻晃，赵书屿悠闲地躺在上面闭目养神。
一直到午夜时分，小院外传来轻巧脚步声。
赵书屿耳朵微动，镇定自若的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几息，一人提着一盏灯便到赵书屿五步外，黑漆漆的夜晚，突兀的冒出一张摇晃不停地躺椅，竟是唬了这人一跳。
那人脚步一顿，举着灯笼上前仔细查看。
灯笼凑近的瞬间，赵书屿猛地睁眼，凶神恶煞地瞪向来人。
“诶呦，我的天，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不声不响睡在外面，连灯都不点一盏，你是想吓唬谁？”
男子一身酒气，嘴巴里噼里啪啦一连串往外倒出来，明显是真被吓着了，看来酒也醒了。
一盏花里胡哨的灯笼落在石桌上，为漆黑的天井增添一点光源。
赵书屿坐起身稳住摇椅，一脚蹬在摇椅的脚踏上，跷起二郎腿，慢条斯理整理衣摆，看向宁堇安的眼睛里毫无睡意。
“谁大半夜过来，我就吓唬谁。”
宁堇安轻笑一声，知道赵书屿是在生气，大步坐到石桌边，“我要是不想见你，就不会这么晚还过来住，你不会以为我在云洲城没有其他地方住吧。”
“你想多了，我可不是再等你，晚上酒喝多了烧得慌，在外面吹吹风而已，顺便逮个夜探小院的贼。”
赵书屿轻哼一声，晚上在万花楼门口听到的熟悉的声音、瞥见的背影就是宁大公子。
他们通信频繁，来云洲城参加乡试前，宁堇安还来信介绍云洲城内的宁氏商铺情况，甚至让他考完试巡视铺子，可是丝毫未曾透露自己也要来云洲城。
大半夜喝得浑身酒气，钟奕竟然也没陪着他。
平日里两人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恨不得黏在一起，必定有问题。
“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可就要和钟奕好好聊聊你在花楼厮混一整夜的事了。”
宁堇安嘴角抽了抽，一掌拍在他的肩头，“谁去花楼厮混了，万花楼又不是青楼，你可不要坏我清誉。”
赵书屿瞥了他一眼，“你是什么时候来云洲城的，钟奕兄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灯笼内的烛火烧得噼啪作响，明黄的灯光下照射下，宁堇安脸色有点不自然，转瞬掩藏得无影无踪。
“我是临时决定过来，三日前刚到，当时你正在贡院考试也没机会通知你，其实昨晚我来过一趟，你们都在睡觉便没有打扰。”
赵书屿心细如发，一眼看出宁堇安藏着事。
听他不提钟奕立时猜到是两人闹别扭了，都是大男人，他不想说赵书屿也不好追着问两人的感情问题，当即转移话题。
“你是特意来打探万花楼的？”
“嗯。”宁堇安颔首，收拾好情绪说起最近发生的事。
“之前我一直在京都忙着硝石工厂和制冰厂的事没空出来，底下的人都没把一家酒楼当回事，等再注意到，这万花楼的名声都传遍大江南北了。”
“三个月前我奉命去幽州办事，如今差事办完想着你在云洲城便转道过来看看你。”
说完，宁堇安嘿嘿笑了声，“都到云洲城了我自然要去看看这名满天下的万花楼。”
赵书屿想到之前听徐佑卿说起的万花楼，还有下午看到得巍峨建筑，出言问：“这万花楼里面真的有万种奇花异草？”
又不是植物园，哪来这么多花花草草，赵书屿很是好奇。
“入眼之处奇花异草确实很多，至于到底有没有万种就不能确定了，必竟我也不能去数。”
宁堇安知道赵书屿并非普通人，今晚特意问起万花楼，必定是听说这酒楼的名声而好奇，“我今晚进去喝了顿酒，确如传言一样，里面多是文人墨客探讨学问。”
“应当不止这些吧？”
“当然。”
宁堇安也不意外赵书屿有此想法，毕竟这人的经商之才可是他平生仅见，他自己都能想到的事，赵书屿不可能想不到。
“这万花楼里面的陈设可比外面看着更大气，雕栏画栋美不胜收，大厅中建有一座高台作为文斗舞台，没有比拼时会有名伶献艺，不拘歌舞戏曲。”
宁堇安说着轻哼起来，手掌在在石桌上拍打起节奏，很是回味的样子。
“今晚登台的就是一位昆曲大家，唱的那叫一个好，我那醉仙楼的姑娘们确实比不上。”
赵书屿真是没眼看，“你自己都拿人家和青楼比，你还说不是逛花楼。”
“这怎么能一样，我今晚是去探听虚实的，就今晚所见，这万花楼可算是一座销金窟。”
宁堇安不满的横了眼赵书屿，想到今晚大的消费很是肉痛。
“今晚这顿酒可是花了我三百两，还是坐的大厅，酒菜味道一点都不好，也不知道这些冤大头是不是眼瞎，还各种吹嘘，真是一辈子没吃过好的。”
不好吃还吃到这么晚，喝得浑身酒气，真是嘴硬。
赵书屿暗暗吐槽，“消费如此高，却有这么多的文人趋之若鹜。”
不是赵书屿看不起文人，这时代大多数有才华的文人都清高，觉得银钱都是铜臭，不愿意自己赚钱，绝大多数都是靠家人养着，指望着一朝金榜题名，入朝为官。
“酒楼有规定，只要能答问题便能打折，写得最好的还能免费吃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宁堇安说完停顿了几息，再度开口。
“最重要的是很多官员身边都会养幕僚，商贾之家也会提前拉拢帮扶有才的学子，也算双赢。”
宁堇安这话说得简单，赵书屿却是立马明白其中关窍。
这万花楼相当于中间商，为这些有才之士提供展示自己文采的舞台，供大人物挑选，这些人也能为自己搏一个出路。
而这万花楼左右逢源必能从中获利，探听消息、收敛钱财都是小的，最重要的是能收揽人心。
这背后的老板倒是个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