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而那些敏锐的能明白过来女儿在说什么的父亲，亦或是祖父，比如张廷玉。
张墨舒归家后拉着张廷玉和她父亲直奔家中书房。
往常书房也并未限制张墨舒几个女娃进入，此刻更是通畅无阻。
张夫人几个也一脸疑惑跟着进来。
除了几个至亲，其他人张墨舒一律赶了出去，也不让人伺候，都守在外头。
“舒儿？”张廷玉见自家大孙女这副样子，不免眉心紧蹙，心中已经有了些准备，面上一片严肃，“可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听着这话，张父张母脸上俱是浮起担忧之色，女儿可是被太后钦点留在宫中，已经封了女官了。
若是当中有什么误会，她们该如何拒绝太后才好呢？
“妹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张墨礼也就大了张墨舒两岁，往常是把妹妹当眼珠子一样看待，一见这情况，瞬间炸了毛。
“不是，都不是！你们不要乱猜！”眼看着自己还没说什么事情就已经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张墨舒连忙出声。
“父亲，祖父，你们不是一直觉得舒儿为女子，实在是可惜了吗？”张墨舒看向自己父亲和祖父。
张廷玉点头，眼底又闪过惋惜，“舒儿学识悟性无一不是顶尖，若为男子，将来定能让我张家更上一层楼啊！”
说着张廷玉又叹了口气，张家现在看着显赫，于文坛也颇有地位，那都是因为他张廷玉还在。
可他已年逾古稀，又还有多少年可活呢？
他的儿子年轻的时候叛逆的很，如今成就也有限，孙子...
张廷玉幽幽的目光斜向张墨礼。
也不是说孙子不行，就是比起孙女来，总是差了那么一截，也就多了许多遗憾。
张廷玉目光看的张墨礼汗毛直竖，一张俊秀的脸皱成一团。
这...妹妹天资聪颖，他这个...天赋差了点他也没办法啊，他已经很努力了啊！
“若舒儿为女子，也能带领张家更上一层楼呢？”张墨舒坚定的目光直直看向张廷玉，胸腔里那颗躁动的心脏砰砰跳着，一下一下，仿佛敲击在张墨舒耳边。
张廷玉眉心一跳，这话，指意很强啊！
张廷玉何等敏锐的政治直觉！
他当即环顾四周，张廷玉面上颇为犹豫，“老大，老大家的，阿礼，你们都先出去！”
张若清一愣，“爹，连我也不能听吗？”
张廷玉想起宫中太后的性子，又琢磨了会舒儿身上的官衔，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这事恐不一般，能让你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们知道。”
张廷玉说着眼神往皇宫的方向撇了撇，张若清立即明白，这怕是牵扯到了太后。
当今太后啊...
张若清看了看自己媳妇，拉着儿子出了书房，却也没走，就守在门外。
书房里，张廷玉颇为紧张的看着张墨舒，“舒儿，太后...说什么了？”
他一开始想的是皇帝看上自己孙女，要许以后位，随后又觉得不可能，张家是汉人。
清廷不会有一个出身汉人的皇后。
只是除了让舒儿为后，他接受不了自己孙女入宫为妃这件事。
妃嫔身份再高，那也是妾，屈居人下，受人钳制。
他好好的孙女，哪怕受时代限制，只能屈于后宅，不能闯出自己一片天地，也至少堂堂正正当一个正头娘子才是。
“祖父...会支持孙女的，对吧！”张墨舒希冀问道。
“祖父当然会支持舒儿！”张廷玉心中思绪万千，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
张墨舒突然笑了，笑的灿烂，“太后娘娘召我们去往慈宁宫赴宴，席间赐了一套试卷，校考我们...朝堂诸事。”
张廷玉瞳孔蓦然收缩，“...朝廷诸事？！”
“祖父觉得，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呢？”张墨舒一双水润的眸子里溢满了星光。
太后什么意思？太后...
张廷玉想起那支至今还未回归的探索队，想起来在那艘船上，已经有了正式官职的两名女子。
一年为期，如今已然超时，但是海上的消息不断传来，外出探索的进度很是喜人。
太后...
张廷玉不可置信的开口：“舒儿如今是正式册封的女官，是...”
“是太后跟前辅政的女官。”张墨舒接话，“只是孙女年纪尚小，又无功绩，恐不能服众，是以没有正式授予品级。”
“嘶...”张廷玉一时激动，掐断了自己几根胡子。
疼痛也让他愈加清醒。
太后有意册封女性官员，不，都不是有意了，太后已经册封了女官，只是女官被派遣出海，不在众人视线之内，并不显眼。
如今借着选秀挑拣了合适的女子，意图自己调教后...下派至朝廷。
张廷玉面色变幻，久久不能平息。
理智上，他不赞同这样的事。
阴阳有道，伦理有常，女子就该做好女子该做的事情，何以来沾染男子的权柄？
但情感上，他知道自己孙女有多聪慧，若为男子，必定惊才绝艳震惊世人，可她是个女子。
十几年来，他每每看见舒儿天赋，都在扼腕她为何是一名女子。
他甚至感叹过天不遂人愿！
可如今，天遂人愿了。
虽然遂人愿得方式不如自己所想。
可...伦理纲常...
可...阴阳调和...
可，太后当政...
阴阳早就逆位了...
“舒儿，这事...祖父...要...好好想想...”张廷玉艰难道，两道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他的脑海里，他现在格外的混乱，
“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明日祖父会给你答复。”
“...是。”张墨舒担忧的看着张廷玉，微微福身，“祖父也要注意身子，早些休息才是。”
张廷玉胡乱点点头。
张墨舒出门拉着爹娘和哥哥回了屋。
张廷玉在书房待了一宿。
第二日是顶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上朝的。
乾清宫外，他着重观察了几个人，他们或是女儿或是孙女被太后留下，封了女官，过几日就要同他的孙女一般，入宫侍奉太后左右了。
眼神一望过去，便能看到同样眼睛里布满血丝的几个老狐狸。
一眼便知，这几个人昨晚上没比自己好多少。
周围不乏关系不错的同僚关心问候，张廷玉现在却没有心思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