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辰星独自站在训练场，汗水打湿衣襟。
七岁的他比同龄人要瘦一些，眼里却盛着与年龄不符的执拗。
其他孩子早早散去，只有他还固执地继续练习着。
“再来一次。”他深吸一口气，低声对自己说道。
微微发抖的手臂再次抬起，指尖凝聚精神力，勾绘出一个繁杂的纹路。
空气中泛起微弱的能量波动，淡青色的光点渐渐亮起，眼看就要成型，却在最后一刻骤然溃散。
巫辰星死死咬紧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口腔。
不远处，二长老巫华年远远看着，默默叹了口气：“辰星，休息一下吧，你已经练了一下午了。”
巫辰星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抬手，再次尝试那个已经失败了上百次的阵法。
可这次，甚至连光芒都没能出现。
只有一缕微风拂过指尖，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劳。
巫华年的声音稍微严厉起来：“辰星！不要再练了，过度消耗精神力会损伤你的身体。”
巫辰星终于放下手臂，肩膀垮了下来。
他低着头，不想让长老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半晌，他才低声开口：“长老，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巫桦那样？”
巫华年轻叹着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巫桦天赋异禀，但你也看到了，他整日懈怠，浪费自己的才能。而你……”
“而我即使拼尽全力也赶不上他的十分之一。
今天的测试，他轻轻松松就完成了所有考核项目……而我连最基本的阵法都维持不了。”
巫华年沉默片刻，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家去吧，你父母该担心了。”
巫辰星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训练场。
他故意拖延时间，走得极慢。
他不想太快回到那个充满温暖的家。
那里有爱他的父母，
但他只觉得，自己辜负了父母的期望。
“星星！”
一个欢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巫辰星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他猛地加快脚步，可没走几步就被少年追上。
“星星，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巫桦一个闪身拦在他面前。
“别叫我星星。”巫辰星闷声道，试图绕过对方。
巫桦却像没听见一样凑过来：“我听说你又在训练场待了一整天？太拼命了吧！”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巫桦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请你吃果脯，吃不吃，巫奶奶那里有好多新买的蜜饯，我特意拿了俩，你一份我一份。”
“我不饿。”
“骗人是小狗，你午饭都没吃。”
巫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不由分说地塞进巫辰星手里：“快吃，不然我告诉姨姨你又虐待自己。”
巫辰星瞪了他一眼，但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还是慢慢打开纸包。
香气扑扑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饿极了。
“好吃吧？我特意挑了俩最甜的。”巫桦得意地笑着，自己也拿出一块塞进嘴里。
巫辰星小口咬着蜜饯，甜味在舌尖扩散，却让他心里更加苦涩。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么轻松？为什么他不用努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这么好？
良久，他突然开口：“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巫桦眨眨眼，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巫辰星把头偏向一边：“我不需要朋友。”
闻言，巫桦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受伤的表情：“天呐！我们明明从五岁就一起玩了！你还记得吗，那次你偷偷带我去迷雾外，结果被长老抓个正着……”
“那是你非要跟去的。”
“还有去年冬天，我们在后山发现的那个山洞……”
“那是你掉进去了，我只是拉你出来！”
巫桦却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看吧，我们有这么多回忆，不是朋友是什么？”
“……”
巫辰星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微微上扬，又急忙绷紧脸。
巫桦看着心情稍好的巫辰星，悄悄笑了笑。
他没告诉巫辰星的是，自己交朋友向来靠直觉。
在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倔强的男孩时，他就知道，这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错。
就是这家伙的嘴比石头还硬。
两人就这样一路拌嘴，不知不觉走到了巫辰星家门口。
院子里飘来饭菜香，母亲巫酌正在门口张望，看到两个孩子的身影，立刻露出温柔的笑。
“回来啦？正好赶上吃饭。”
巫桦立刻蹿过去，活像只欢乐小狗：“姨姨！今天吃什么呀？我快饿死了！”
巫辰星默默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他家，怎么比他进得还熟练。
巫酌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有你最爱吃的茄子哦。”
“耶！”
她又转向自己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星星，累了吧？先去洗把脸。”
巫辰星点点头，走进屋子。
父亲李魈正在厨房忙碌，看到他进来，立刻放下锅铲：“训练怎么样？”
“还行。”
巫辰星并不想多谈这个问题。
李魈了然的没有再追问，只是递给他一条湿毛巾：“擦擦脸。
记住，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们的骄傲。”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剜进巫辰星的心脏。
他接过毛巾，把脸埋进去，顺势抹去眼角渗出的湿意。
晚饭时，巫酌讲了许多她年轻时在大夏的见闻。
巫桦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叹。
巫辰星虽然不说话，却也悄悄竖起耳朵。
“所以啊……”
巫酌突然话锋一转，目光温柔地落在儿子身上：“天赋并不是唯一的道路。在大夏，我见过许多天赋平平的人，硬是凭着韧劲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
巫辰星的筷子顿了顿。
巫桦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附和：“就是就是，星星可厉害了！上次对战练习，他的战术连教习长老都夸奖呢！”
巫酌笑了笑，一边说着话，一边给两个孩子夹菜。
李魈则时不时将巫酌爱吃的菜悄悄挪到她面前，又不动声色地往她碗里添上一筷子。
……
饭后，巫酌要去神殿主持晚祷。
临行前，她轻轻拥抱了儿子：“星星，记住，无论你选择什么道路，我们都会支持你。”
巫辰星把脸埋在母亲肩头，轻轻点了点头。
巫酌离去不久，巫桦突然提议道：“我们去训练场吧，我可以教你几个小技巧！”
巫辰星本想拒绝，思忖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夜晚的训练场空无一人。
巫桦一反平日的嬉闹，认真地演示着【命格】的控制技巧。
他掌心向上，一团柔和的光芒缓缓升起：“你看，关键不是用力，而是感受。想象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巫辰星尝试着模仿，但光芒依旧微弱而不稳定。
“别急。闭上眼睛，感受自己与【命格】的共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巫辰星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突然，他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咔——”地一声松动了，一股暖流从胸口涌向指尖。
“我成功了！”
他惊喜地睁开眼睛，看到掌心完整的纹路，光点虽然不大，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
巫桦也跟着欢呼起来：“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两个少年在月光下击掌庆祝，笑声回荡在空旷的训练场上。
这一刻，巫辰星忘记了排名，忘记了天赋的差距，只感到纯粹的快乐和希望。
夜深了，他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巫桦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一旁的巫辰星：“星星，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
巫辰星微微一愣：“羡慕我？你可是天赋第一……”
“但我父母早就不在了。你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爱你的父母……这才是最珍贵的。”
巫辰星忽然沉默下来。
他从未想过，这个总是笑嘻嘻的男孩心中藏着这样的伤痛。
不多时，巫桦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背：“所以，别总觉得自己不够好。你已经拥有很多了！”
巫辰星点了点头。
两位少年在分叉口分别。
回到家中，巫辰星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却辗转难眠。
他想起巫桦的话，想起父母的鼓励，想起今晚那团小小的、但属于自己的光芒。
或许……自己的道路比想象中宽广？
带着这个念头，他沉沉睡去。
梦中，他看见自己站在高处，身后展开一双由光芒组成的翅膀，庇护着所有他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