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竽音却是未曾停歇,且声音越发地低沉,栖梧子不知何时,竟是远离了淳于不弃与季鸿鹄的保护,独自向着云帆那边掠去。
距离云帆尚有百多丈远,一名圣灵族的虚神,就已然挥舞着法杖朝他袭来,而栖梧子就像是没见到一般,将音切在身前一横,“铮、淙”两声,魔天的眉心忽现一道血痕,一直延伸到了颌下。
张长行手中的巡山天竽坠地,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就在栖梧子弹出那最后两道音符的同时,他的身体也被那名圣灵族的修士给击得粉碎。
只因此地不曾布下音杀大阵,想要以音切去撼动魔天,就只能是距离越近越好,而栖梧子的目的也不是想要击杀魔天,而只是想用自己的牺牲,来唤醒云帆失守的道心。
“师祖......”
宁儿遂心剑倒转,划过了一名血族的咽喉,一蓬血雨洒落,身体在半空一滞,却是陷入一个威压极其沉重的领域。
“接受审判吧,罪孽深重的人族。”
矢一与司北辰先后陨落,二人之前的几名领域大成的对手,被解放了出来,正在大肆地虐杀人族,宁儿见栖梧子身陷险境,情急之下,居然落入了审判圣灵百烈的手中。
那两声琴鸣从云帆的耳际划过,身躯一震,面前的魔天额头染血,竟然又遁离了元神,扑向了另一名魔族修士。天魔领域消失,云帆这才似乎从梦幻之中惊醒。
“师祖......”
不等悲伤漫过心头,却又见宁儿置身于生死一线。
此时却听元阳子高声喝道:“小子,今日之后,老夫就再也不欠你什么了,我李元阳与你玉华门恩怨两消。”
云帆手中的旭日就像是控制不住,他虽然恢复了一些神志,却仍在不停地洒出一道道剑气,与之前不同的是,已然特意避开了那些人族修士,但想要去救助宁儿,却仍是有些力不从心。
只见元阳子脚下阵纹浮动,人就已经消失在原地,元阳子尚未修成领域,此刻置身于百烈的领域中就犹如是深陷泥潭,他连手中的破天锥都无力举起,而百烈的大剑,却是轻松地剖开了他的躯体。
星光闪耀,一柄墨剑在宁儿面前虚劈了一剑,百烈继而刺来的一剑却像是被大力拖拽了一下,硬生生向后又退回去了瞬息,而宁儿则早已被一名人族女子救走。
魔天再次占据了一名大天魔的躯体,之前被云帆斩破了肉身也就算了,没想到区区一个化神蝼蚁,也能将他重创。
“人族大势已去,给我全力攻入神木界。”
而就在这时,玉骨砂海的大阵外面,却是也有一道声音传来:“魔天,想要攻入我人族界域,可曾问过我吗?”
就在云帆道心失守之际,连通暗域的冥界入口,两道人影却是风驰电掣一般地赶来。
“是你?白郎!”
“额,阿娥,你在这里是为了等我?”
贞娥暂时约束了手下的那些冥修,轻瞟了一眼白玉蟾身边的那名女子,轻摇螓首道:“不是,我是在奉命镇守此地,不得放生灵入境。”
“快走,人族危在旦夕。”
送出一道传音,贞娥又对身后的麾下大声吩咐道:“给我杀了这两个犯境的生灵。”
白玉蟾将身边的万青青一把驮到了背上,眨眼就飞遁了出去,那青青在走之前,竟是对着贞娥白了一眼,而一众不甘山的冥修,衔尾追去,却是和前面的那道身影越拉越远。
贞娥自是清楚白玉蟾的本事,所以并不怕自己的那些手下有能力将其拦下,当年她于虚无之中意外得到了一枚果子,与白玉蟾二人分食,居然各自领悟了一些空间之道。
“唉,白郎啊白郎,你就跟你的那个纯阳祖师一样,终究是改不了拈花惹草的性子,不然我又何苦留守在这暗无天日的冥界,早就跟随你还阳去了。”
就在贞娥哀哀自怜之时,冥界通道的入口竟又传来了一阵波动,这次却是一下子又进来了两百多名修士,其中有人族有灵族,而最多的却是百多名的妖族。
这些修士的修为大多都在金丹境界,除了人族中有五位达到了元婴之外,余者就只有两名化形的妖王,以及一名达到了虚神境界的水灵族修士。
“此乃冥界,生灵不得入境。”
这些人,正是于寿量一行,那些灵族和妖族的修士,都是他们拉拢来的帮手。
郑清和闻言上前一步问道:“敢问可是不甘山主,贞娥前辈?”
“你识得我?”
“当年曾听道祖提起过前辈名讳,知前辈生前亦是我域内人族,还请前辈通融,容我等去阵前杀敌。”
贞娥为难地道:“冥界亦有天道法则,凭你们这点实力,根本就无法到达玉骨砂海的战场,就算我肯放你们过去,也逃不过冥界之主定下的规矩,还是尽早退走的好。”
“清和,不要再为难她了,我们自己杀过去就是。”
于寿量又对那些异族修士道:“诸位,我人族生死存亡之际,不强求各位与我等一同赴难,但我等大义在身,却是不得不去。”
说完,转身就欲杀向玉骨砂海,一阵奇异地“嗡嗡”声响,头顶的通道中却是又钻出来一个庞然大物。
“这是飞舟?”
就在一众修士诧异之间,那长达百多丈的飞舟躯体,终于是完全展现在众人眼前,舟下舱门开启,竟然从中飘下来一名负剑的人族修士。
圣魔联军此次主旨剿灭人族,是以在夜伐和魔天未下令之前,竟是没有异族去刻意穿越两界通道。而就在魔天喝令全力入侵之际,却见一道身影飞来,居然无视了隔绝玉骨砂海的大阵,直接就飞临了战场的上空。
那道身影几次闪烁,居然就突破了丛丛的战团,而再现身时,就已然悬停在了两界通道前的半空。
魔天凝目看去,见只有两人,其中一个应该还不是人族,正要出言讥讽,却见那名妖族女子从来人背上下来,先是在那男子后背擂了一拳,而后竟然化作了一条青色巨蟒。
蟒口大张,就仿佛要吞天噬日,一个黑洞洞的漩涡在蛇口深处盘旋,先是一阵悦耳地娇笑传来,继而又从中喷出了一道道的身影。
“咯咯......咯,终于出来了呢,在姐姐的肚子里真是闷也闷死了。”
又是一条大蛇,却是一条花斑巨蟒,在空中蜿蜒了一圈,竟变成了一名花衣少女,而跟后出来的却是两百多名人族修士,且有四十多人都有元婴之上的修为。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杀字,新来的这些人族修士就卷入大战,白玉蟾挥舞着饭勺大锅,就向着百烈的头顶砸去。万青青长躯一摆,重新化成了那个美貌女子,双手各持着一柄细剑,亦随着白玉蟾向着审判圣灵百烈挺剑刺去。
“龙神说了,圣灵族的血肉最是美味,杀了你正好拿去孝敬他老人家。”
“姐姐,你说得是不是真的啊?”
“龙神说的,那还有假。”
随着那一串串的“咯咯”娇笑之声传荡开来,竟是令这场惨烈的大战画风突变,不过谁也没有想到,那花衣少女居然还真的一口将一名圣灵族的修士给吞入了腹中,随之又向着另一名圣灵族的化神扑去。
其实云帆之前也不完全是道心失守,而是体内忽然涌入了大量不属于他自己的剑道道韵,一时之间,竟是再无法驾驭手中的神剑,直至此刻,他仍在努力地感悟那些外来的剑道,梳理体内的杂乱道韵。
入门初始,姬重玄就曾和他说过,剑修至纯至臻,一剑在手,可破万般法。
“谁说我这是剑韵,我非要说它是枪韵。”
“何为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归一为道。
“何为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超脱天地为道。
“何能超脱?自然也,道不违自然,乃得其性。法自然者,在方而法方,在圆而法圆,于自然无所违也。栖梧子言,万物自律,乃自然之法。”
“师祖...!”
云帆嘶吼一声,一缕缕剑气从八万四千个毛孔中喷薄而出,之前潜入体内的魔气,南明离火尚且不及化去,此时云帆全身剑气激荡,竟是再不见一丝踪影。
“剑,唯剑足矣,万物皆可为剑,我亦是剑。”
“嗡......”
手中旭日发出一阵欢鸣,云帆的剑域在一瞬之间,居然无限地向外延伸,即便是隔绝玉骨砂海的大阵,都无法阻拦。然而就在下一刻,云帆挥手轻拂,他那剑域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剑灵领域也一起消失不见。
云帆奋起一剑向着远处遥遥斩去,“砰”,血雾飞溅,魔天的元神这一次却是没能再逃脱出来,就这么被云帆一剑斩碎了肉身以及元神。
“你.....你居然领悟了道境?”
是的,道境,而非是超脱,万千修士都只想着超脱大道束缚,拼命地提升修为,然而又有谁能想到,真正的超脱并非是扩张于外,而是收敛于内,万法归一。
“冥王,你应该也不是以身化道,而是真正的道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