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黎明将至。
然而灵山寺前的这片土地,却比最深沉的黑夜还要冰冷压抑。死寂,如同堆满尸骸的坟场,针落可闻。
贾似道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顺着他布满褶皱的脸颊滑落,滴答、滴答,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死死盯着眼前那个嘴角噙着玩味笑容的华服青年,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魔鬼!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怜花公子,他是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绝世魔鬼!
还谢谢?我谢你全家!
贾似道在心中疯狂地咆哮,脸上的肌肉却因极度的恐惧而抽搐,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纪……纪公子说笑了。您为我临安铲除魔道妖人,乃是天大的功劳,本相……代临安百万百姓,谢过公子!”
他躬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那平日里在朝堂之上颐指气使的威风荡然无存。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看看地上躺着的那些魔道巨擘吧!一死,一废,一擒!还有一个被废了武功,像条死狗一样跪在地上的魔宗之主!
这他妈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自己手下这几百个巡捕营的草包,冲上去够人家塞牙缝的吗?
然而,总有一些不开眼的蠢货,看不清形势。
“相爷!何须与此人废话!”
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巡捕营都头越众而出。他见相爷对一江湖人如此低声下气,只觉得朝廷颜面尽失。
在他看来,相爷定是顾及身份,不便亲自发作,此刻正是自己表现忠心,为相爷挣回面子的绝佳时机!
他指着纪易,厉声喝道:“此人来历不明,出手狠辣,绝非善类!我看他与这些魔头就是一丘之貉!”
他又指向以韩公度为首的一众武林人士:“还有这些江湖匪类!聚众冲击寺庙,扰乱治安!依我大宋律法,理当全部拿下,打入天牢!”
“相爷!下令吧!”这都头声若洪钟,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卑职愿为相爷分忧,将这些狂徒尽数拿下!”
他满心以为,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就能将功劳揽入怀中,说不定还能官升一级!
可他没有看到,当他这番话说出口后,贾似道的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铁青,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蠢货!”
“你他妈的想死,别拉上老子!”
贾似道在心中将这都头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正想开口呵斥,却已经晚了。
只见那一直面带微笑的怜花公子纪易,缓缓抬起了眼皮。
他的目光很平淡,没有丝毫杀气,就那么轻轻地,落在了那名都头的身上。
“哦?”纪易的声音很轻,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你要拿下我?”
但是,那名都头在接触到纪易目光的一刹那,却如遭雷击!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瞬间从他心底最深处炸开,仿佛被一头沉睡的太古凶兽给盯上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哀嚎!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像是一个黑洞,要将他的意识彻底吞噬。
“我……”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脏仿佛被攥停,大脑一片空白。
“噗通!”
他双腿一软,竟然直接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地抖个不停。一股腥臊的温热感从裤裆处迅速蔓延开来,刺鼻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竟是被一个眼神,活生生地吓尿了!
“……”
全场再一次陷入了绝对的死寂。所有巡捕营的士兵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握着兵器的手都在颤抖,脸上写满了惊恐!
一个眼神!仅仅一个眼神,就将一个作威作福多年的巡铺营悍将吓得屁滚尿流!
这,是何等恐怖的威压?!这还是人吗?!
纪易没有再去看那个已经吓傻了的都头,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贾似道的身上,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却看得贾似道心胆俱裂。
“贾相爷,”纪易悠悠开口,“看来,你的手下不太听话啊。要不要本公子,帮你管教管教?”
轰!
这句话如同一柄万钧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贾似道的心头!他脑中那根名为“权相尊严”的弦,应声而断!
反抗?拿什么反抗?拿这几百个已经吓破了胆的废物?还是拿自己这个在对方面前连蝼蚁都不如的空壳子?
贾似道的身体猛地一颤,再也撑不住了!膝盖一软,骨头仿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噗通!”
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贾似道,竟然也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公……公子饶命!”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里带着哭腔,“是下官有眼无珠!是下官管教不严!求公子看在下官也是为朝廷办事的份上,饶下官一命吧!”
他磕头如捣蒜,哪里还有半分相国的威仪?!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那可是权倾朝野的奸相贾似道啊!竟然就这么跪了?!韩公度等人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心中对纪易的敬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而被禁锢在躺椅之上的萧楚楚,一双美眸中异彩连连。她出身魔门,见惯了所谓的霸道与狠辣,但那些与眼前这个男人相比,简直如同儿戏。
她阴奎派的魔功,追求的是以诡诈手段撬动人心,而这个男人的霸道,却是源于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力量,一种无视一切规则、碾压一切存在的“势”。这,或许才是“魔”的真正境界。
就连那一直清冷如仙的秦碧瑶,此刻看着纪易的背影,芳心也忍不住一阵悸动。她出身慈航静斋,所学所信皆是天下秩序、人间法理。
在她眼中,贾似道便是“法”的化身,哪怕是恶法,也是秩序的一部分。可纪易,却用最直接、最蛮横的“力”,将这所谓的“法”和秩序轻易地踩在脚下。
这种冲击,让她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第一次产生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