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潼水下游的连环坞隐在浓雾里。林川立在芦苇丛中,指尖轻抚神龙剑新淬的剑锋,远处坞寨灯火如鬼火浮动。苏婉儿银枪挑开水面浮萍,忽见枪尖沾着些许火油。
\"狄人连水寨都备了猛火油?\"她掬起一捧水细嗅,\"还掺了硫磺,这是要烧整条潼水?\"
郡主月白罗伞掠过苇杆,伞沿珠珞轻响:\"两个时辰前,水师衙门运来十车'渔获'。\"伞尖忽点向对岸礁石,\"那下面藏着三条艨艟,吃水比平常深三尺。\"
林川剑鞘轻叩岸边卵石,三只夜鹭惊飞。扑翅声里,三道黑影自坞寨哨塔跃下。他身形未动,神龙剑连鞘挥出弧光,来人踉跄倒地时腰间铜牌坠地--正是刺史府侍卫的腰牌。
\"川哥哥看令牌。\"苏婉清鹅黄裙裾拂过湿泥,银簪挑起铜牌,\"背面刻着狄文'鹰师',与赌坊密室那枚一模一样。\"
浓雾深处忽起桨声,十二艘小舟破雾而出。长公主红裳如火立在首舟,软剑遥指坞寨:\"本宫查过了,寨里囤着三千石私盐,都装在兵部特制的防水囊里。\"
\"何止私盐。\"花魁焦尾琴音自苇丛传来,五指轻拨间,某艘小舟突然倾覆--落水的竟是身着周军服饰的汉子,\"这些'水鬼'身上带着工部的河防图。\"
苏婉儿银枪突刺,枪尖挑开覆舟,露出舱底成捆的箭矢:\"姑奶奶就说今早箭楼失窃的弩箭去哪了!\"她忽觉枪杆微沉,原来水底沉着铁索网罟。
林川神龙剑倏然出鞘,剑光如青龙掠水。剑气过处,三道铁索应声而断,惊起满河涟漪。\"不止铁索。\"他剑尖轻点水面,某处漩涡突然泛红--竟是掺着朱砂的桐油!
郡主罗伞骤旋,伞面银针射向坞寨望楼。惨叫声中,某个探出的身影坠落,怀中滚出鎏金筒。\"千里镜?\"苏婉清接住银针挑来的筒器,\"镜片上刻着将作监的编号。\"
坞寨忽然鼓声大作,数十火把同时亮起。只见寨门洞开,十余艘战船鱼贯而出,船首皆装着铁锥。长公主软剑如蛇探出,剑风扫向首船桅杆:\"本宫倒要看看,这些战船经不经得起玄铁剑!\"
花魁琴音转急,《十面埋伏》裂帛之音震得战船摇摆。苏婉儿趁机银枪疾扫,枪风掀起浪涛拍向敌船:\"姑奶奶请你们喝顿饱的!\"
混乱中,林川神龙剑忽指向某艘蒙皮战船。剑气过处,船身蒙皮破裂,露出内里暗格--整整齐齐码着鎏金箭箱,箱面赫然烙着\"御用\"二字。
\"果然如此。\"林川震剑长笑,\"武库失窃的破甲箭,都在这儿了。\"
战船突然变换阵型,三艘艨艟呈品字包围而来。郡主罗伞轻移,伞骨银针齐发:\"他们的舵手戴着刺史府腰牌!\"
苏婉清广袖翻飞,七十二枚银针天女散花。某个舵手中针倒地时,怀中文书飘落--竟是盖着刺史印的调兵手令!
\"好个明修栈道。\"长公主软剑缠住某艘敌船锚链,\"用剿匪名义调兵,实则转运军械!\"
浓雾忽被火光驱散,但见坞寨升起九盏孔明灯。花魁琴音骤停:\"火鸦要来了!\"
林川神龙剑悍然劈向水面,剑气激起三丈水墙。水幕落下时,漫天火鸦正扑向众人--原来那些孔明灯竟是火鸦巢穴!
苏婉儿银枪舞作雪轮,枪风击落十余只火鸦:\"姑奶奶最恨玩火的!\"
火星溅落处,河水竟燃起蓝焰。郡主罗伞急转:\"水里有石脂!\"
林川剑尖忽挑向某艘敌船帆索,断裂的帆布扑灭数处火焰。他回眸望向苏婉清,少女会意点头,鹅黄衣袖扬起时,三枚银针射向坞寨望楼--正是控制火鸦的机括所在!
望楼轰然倒塌时,最后几只火鸦坠入河中。长公主软剑收回腰间,凤眸含霜:\"该清场了。\"
众人踏着残骸逼近坞寨,却见寨门突然洞开。火光中缓缓驶出艘楼船,船头立着个披斗篷的身影--掀帽时露出惊世容颜,竟是三日前才被押解进京的德妃!
楼船在火光中缓缓驶出,德妃立在船头,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虎符。她轻笑着望向林川:“将军可知这虎符的来历?这是前朝征南大将军的信物,本该随葬皇陵的。”
苏婉儿银枪直指:“少在这装神弄鬼!姑奶奶这就送你下去见先帝!”
“且慢。”林川神龙剑微抬,剑尖正对楼船桅杆上悬挂的一面铜镜,“娘娘这出金蝉脱壳,倒是演得精彩。”
德妃面色微变,袖中突然射出三枚金针。郡主罗伞轻转,伞面银铃作响,金针尽数没入伞骨:“用前朝宫廷的梅花针,娘娘还真是念旧。”
花魁五指抚过琴弦,焦尾琴发出清越之音。楼船甲板突然裂开,数个身着前朝服饰的武士跃出,手中弯刀闪着幽蓝光泽。长公主软剑如虹,剑风过处三名武士应声倒地:“原来是前朝余孽作祟!”
苏婉清银针连发,针尖点在武士腕间:“川哥哥,他们腕上都有狼头刺青,与狄人无关。”
林川神龙剑忽指向德妃腰间玉佩:“娘娘这块和田玉,倒是与三个月前江南贡品失窃案中的证物一模一样。”
德妃终于色变,猛地扯下玉佩掷向水面。玉佩入水即炸,激起丈许水柱。趁众人分神之际,她翻身跃向船尾小舟。苏婉儿银枪疾扫,枪风掀起浪涛:“想跑?”
就在此时,整座连环坞突然剧烈摇晃。坞寨深处传来机括转动声,数十架弩车从暗处现身,箭尖皆指向众人。郡主罗伞急旋:“中计了!这是请君入瓮!”
林川却朗声长笑,神龙剑悍然劈向水面。剑气过处,水中突然浮起无数细密铁网——原来他早命人在水下布下天罗地网。德妃的小舟被铁网缠住,顿时动弹不得。
“娘娘可知,”林川剑尖轻挑,一枚银针自德妃发间落下,“今早验尸时,在死者指甲里发现了同样的珠花碎屑。”
花魁琴音转急,《广陵散》裂帛之音震得弩车机括作响。长公主软剑顺势削断数架弩车弓弦:“本宫倒要看看,还有多少埋伏!”
苏婉清鹅袖翻飞,银针天女散花般射向坞寨暗处。惨叫声接连响起,原来寨中还藏着数十弓箭手。她纤指轻捻针尾:“川哥哥,这些箭手的装束,与那日行刺太守的刺客一般无二。”
德妃见大势已去,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雾遇风即燃,化作团团鬼火扑向众人。苏婉儿银枪舞得密不透风,枪风将鬼火尽数击散:“装神弄鬼!”
林川神龙剑突然龙吟大作,剑身泛起湛湛青光。剑气过处,鬼火尽灭,德妃踉跄后退,面纱脱落处露出一张与当今太后极为相似的脸。
“原来如此。”郡主罗伞轻点船板,“你是前朝公主。”
德妃凄然冷笑,从怀中取出半块兵符:“二十年前宫变,我母子被弃如敝履。今日不过是要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长公主软剑如蛇探出,剑尖轻挑兵符:“可惜,这兵符早就是块废铁了。”
就在这时,坞寨深处突然传来轰隆巨响。花魁琴音骤停:“火药!”
林川神龙剑疾挥,剑气卷起丈许水墙:“众人退后!”
水墙落下时,德妃已不见踪影,只余小舟在江心打转。苏婉儿银枪挑起舟中物事,却是件绣着金凤的宫装:“让她跑了!”
“跑不了。”林川剑尖指向东南方,“郑迁早带人在下游布网。”
晨光初现时,众人清理着战场残骸。苏婉清在楼船密室中发现整箱文书,其中竟有狄王与德妃往来的密信。郡主细看印鉴,忽然轻笑:“这印鉴是仿的,真品在三年前就收入大内了。”
长公主软剑收回腰间:“好个一石二鸟之计,既要复辟前朝,又要引狄人入关。”
花魁轻抚焦尾琴断弦:“可惜她不知道,真正的镇山剑一直在将军手中。”
林川望着渐亮的江面,神龙剑缓缓归鞘。剑鸣声中,一轮红日跃出水面,将整条潼水染成金红。
“回城。”他转身时衣袂翻飞,“该给刺史大人送份大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