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带着丫头到了偏院,丫头婆子端着热水来来回回的跑,没多久,盆里的清水,都化作了血水。
小菊拉住一个婆子,颤声问到:“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婆子茫然的摇摇头,她们只负责端水,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翡翠见此,就道:“姑娘,奴婢进去瞧瞧?”
见小菊点头,翡翠就忙进去察看情况,随后沉着脸出来回道:“姑娘,医者说,情况不好,那箭矢上有两处倒钩,还被涂抹了金汁。”
小菊心头一紧,箭矢上铸倒钩,那箭就不能拔出来,不然会造成更大面积的创伤,至于金汁,就更常见了,很多兵丁在上战场的时候,都会将刀放进粪水中长泡,这样的刀砍在敌人身上,只划破一个小口子,也能让敌人死于伤口化脓和高热。
小菊稳定心神后,对翡翠吩咐道:“快马加鞭,去幽州城,请苗娘子来。”
翡翠道:“请苗娘子来救剪离?”
小菊摇头:“那些刺客定然是冲着郎君来的,这次有忠仆为郎君挡了,下一次呢?唯有请苗娘子来,才能及时为郎君医治。”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但小菊请苗娘子来,确实是为了救剪离,但不是为了剪离,而是为了小梅。
即使小梅的嘴再硬,但小菊也看得出来,小梅心里是有剪离的,谈不上爱,但也是在乎的。
翡翠听了小菊吩咐,快马加鞭,去幽州请苗娘子来山海关。
得知李二郎在山海关遇刺,孟妈妈吓着了,忙替苗娘子收拾药囊,恨不得立即将其送到山海关。
小梅从翡翠口中得知,李二郎无事,但李二郎的书童剪离受了重伤,脸上的血色立时没了。
众人只以为她是担心李二郎。
小梅惨白着一张脸,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对孟妈妈等人道:“我不放心郎君,便与苗姐姐一起去山海关。”
孟妈妈此刻也没了主心骨,小梅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因着着急去幽州,几人匆匆带着药囊去了山海关。
一路赶到山海关,小梅等人到的时候,剪离高烧不退,已经病危。
因着,他是救李二郎受的伤,李二郎就算是为着下属不寒心,也会叫医者尽力医治他。
各种金贵的药吊着剪离的命,也是他命不该绝,等来了苗娘子。
苗娘子给剪离把脉后,又查看了他的伤口,瞧见他伤口上的缝合痕迹,苗娘子眼睛一亮,但瞧见伤口红肿有化脓的迹象,也顾不得研究这缝合术,忙将自己特制的金疮药倒在伤口上。
药倒上去没多久,就被伤口流出的黄水洇湿。
苗娘子道:“接下来,就得看他的命了。”治疗外伤,最怕的就是伤口化脓与高热。
小梅闻言,身子一颤。
小菊扯了扯她的袖子,挡在了她的前面,小梅忙缩在小菊身后,垂下头,忙乱的用袖子擦拭溢出的眼泪。
“那他这高热,可能用药?”小菊问询。
苗娘子道:“先前的医者给他开的药,正合适,他身上的伤不好,这高热就难退下去。”
小菊皱眉,想起自己曾在阿娘的医书上曾记载过,柳树白皮泡水可以降低高热。
于是,小菊就忙叫人去寻柳树白皮:“翡翠,你去叫人,去找新鲜的柳枝,将柳枝白皮弄出了,泡在晾了的滚水中,喂给剪离喝。”
“找柳枝作甚?”此时,李二郎正好来了这边,瞧见了苗娘子与小梅,又见小菊吩咐人找新鲜的柳树枝,就问了一句。
“李郎!”苗娘子一路心忧李二郎,此刻见到了情郎,情难自抑,抢在他人前抱住了李二郎。
李二郎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菊。
小菊勉强露出个笑来,好似是在吃味,又强作大度,没有垮脸子。
小梅被苗娘子方才唤李二郎的声音惊醒,回过神来,连忙从小菊身后出来,露出个欣喜又担忧的神情,她方才哭过,此刻眼眶都红着,让人瞧了不由得怜爱。
李二郎瞧见了她,拍拍苗娘子,安抚好对方,就走到小梅的跟前:“梅娘也来了。”
小梅拿帕子抹着泪:“得知郎君遇刺,妾实在是担忧郎君,哪怕知道郎君无事,也放不下心,便跟着苗姐姐一路过来了。”
李二郎爱怜的替她擦泪。
他不曾见过对方如此难过与狼狈的模样,往常在自己跟前的梅娘,是明艳娇俏的,不曾皱过眉红过眼。
苗娘子瞧见李二郎给小梅擦泪,神情有些落寞。
李二郎一来,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一时间,躺在榻上高热的剪离,便没人在意了。
没多久,这些人都跟着李二郎离开了,小梅脚步慢些,落在了后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剪离。
等主子们走后,照顾剪离的婆子,端来柳枝白皮水,喂给躺在榻上的剪离。
隔了几个时辰,一道身影到了屋中,揭开剪离的被子与外裳,染着蔻丹的指尖触及裹伤的纱布时有些发颤。
泪水滚滚落下,浸湿了纱布。
小梅忙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哭出来。
昏睡了几日的剪离,眼睫微颤,睁开了眼,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在触及小梅的时候,才清醒些。
“别哭……明儿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他的声音,沙哑至极,十分的难听。这几日,剪离昏昏沉沉,偶尔听见房间里的动静,但脑子跟浆糊一样,思考不了,只知道自己要死了。
却在听见魂牵梦绕的声音后,清醒了过来,他心有不甘,自己死了,日后谁能护着她呢?贵人的后宅,不是那么好待的。
剪离见小梅泪珠不断滚落,费劲儿的抬起手,想要替她拭泪。
“你怎么这么傻?郎君身边那么多的人在,你去挡什么箭?”小梅带着怒气低声责怪道。
剪离闻言,惨白的唇勾起一抹笑:“情形危急,来不及思索。”
这话是实话,但不全是实话。
那一刻,剪离想得更多的是富贵险中求,不然,靠他的出身,一辈子都爬不上去,唯有忠心,极度的忠心,忠心到可以为了主子舍命,才能换得一个机会。
次日,剪离苏醒的消息传到李二郎跟前,李二郎起身,看了看周遭的属臣,激动的起身连喊三声“好”。
李四郎道:“那小子醒了,倒是命大。也多亏兄长拿名贵的药吊着这小子的命,又去幽州接来苗娘子,不然,这小子也醒不来。”他嘴上说着剪离命大,其实是在向他人说明,剪离能活下来,是李二郎的看重,也是在告诉他人,李家人记恩,即使救命的是一个卑贱的奴才,李家人也会报恩。
一时间,在场人都赞李家仁德,是慈善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