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山洞中躲了一夜,期间有几个土匪察觉到了这里,蒋川便出去将他们引开,那姑娘便独自一人留在山洞里,手中紧紧握着一根被磨尖的树枝,那是蒋川留她防身用的。
即便她已经累的不行,浑身都是疼的,可她依旧紧紧握着树枝,眼睛紧盯着洞口的方向,当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时,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奋力举起树枝朝着来人狠狠刺去,却猛然被人抓住了手腕,她拼命挣扎,手中的树枝还是掉落在地,就在她绝望之际,拉着她手腕的人开口了。
“别怕,是我,我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姑娘停下了挣扎,猛然扑进蒋川的怀中痛哭起来,蒋川僵硬着身子,眼睛瞪大,一脸的不知所措。
等那姑娘哭声间歇,她才从蒋川的怀中起身,退后几步在一块儿石头上坐了下来,脸羞得通红。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蒋川回过神来,紧张地搓着手指,脸色泛红,“你,你还在这里,我当然要回来。”
“为什么?”
“啊?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回来?又为什么要救我?”
蒋川被问得不明所以,“那个畜生欺负你,我自然要救你。”
“可你们不是一伙的吗?你们当初劫我上山的,又为何要救我?”那姑娘的语调很是平静,让蒋川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在怪罪自己,还是在感激自己。
蒋川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缩卷着身子,身上的衣服多处破损,尽管她身子虚脱已经到了极限,却还在苦苦撑着,他忽然有些心疼,更多的是自责与羞愧。
“对不起!”
听到蒋川向自己道歉,那姑娘诧异地抬眸看着他,随后又收回眼神,就在蒋川以为自己等不到她的原谅时,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只这一声,蒋川却是满心欢喜,他从背后取下一个包裹,从里面取出一套深蓝色粗布料的衣裙套在那姑娘的身上,又拿出一瓶药和一双绣鞋。
“这些是我朝村里的一个大娘手中买的,这衣服和鞋子布料虽不及你身上的好,可全都是新的,你别嫌弃。”
“嗯!”那姑娘再次应了一声。
蒋川顿时露出笑容,“还有这药和纱布,你脚底都磨破了,一会儿你自己上药吧!”
蒋川说着便转过身子,那姑娘见他如此局促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她强忍着痛脱下绣鞋,蹙着眉将伤药撒在上面,咬着牙将伤口包了起来又重新换上绣鞋。
全程没有因疼痛哭喊一声,可蒋川还是从她急促的呼吸声中,感受着她此刻的痛,他不自觉地紧握拳头,眉头也跟着紧紧皱在一起。
“好了,你转过来吧!”
蒋川转过身子,见她已经收拾妥当,身上的旧衣服被揉成一团扔在一旁,他从包裹中取出一个饼和一袋水递给那姑娘。
他离那姑娘很近,只一步的距离,那姑娘才发觉他脸上多了几道伤,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几道口子,忍不住问道:“你受伤了?”
蒋川挠挠头,傻傻一笑,“跑的时候着急,划伤了,我跑的快,没跟他们交手。”
那姑娘闻言才放下心来,她接过饼和水囊,小口小口的吃着,等大半张饼入腹,她才觉得身子恢复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
“蒋川,姑娘你呢?”
“程念安。”
“‘山河可念,岁月长安’,念安,好名字!你的父母一定很疼爱你吧?”蒋川笑着看向程念安,可她眸中并未见多少欢喜,反而隐隐有些苦涩。
“或许吧。”程念安轻叹一声,随后笑着回看蒋川,打趣道:“你竟还念过书?”
蒋川愣愣地看着程念安,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眼眸亮晶晶的,仿佛将整个天空的星辰都揉碎了撒在她的眼眸,连昏暗的山洞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
程念安察觉到他的目光,红着脸转过头。
蒋川尴尬地搓搓手,笑着回道:“读过几年,后来我家遭了难,也就没机会再读了。”
程念安诧异地看向他,“你是因为这个才上山当……”
程念安及时将“土匪”两个字咽了回去,蒋川却不以为意,叹息一声点点头,“我本身就不爱念书,再加上家道中落,我父母也被奸人所害,我杀了其中一个狗官,被官府通缉,实在无处可去便上了山当了土匪。”
“我恨那些当官的,更恨那些奸商,若不是他们,我父母或许也不会早亡,我以为当了土匪是劫富济贫,却没想到做的是打家劫舍的恶事。”
蒋川说完又看向程念安,“你呢?为何会和商队在一起?看你穿着也不错,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你父母怎么会让你独自出远门?”
程念安垂眸遮住眼底的悲伤,轻咬着下唇,手指无措地戳着衣角,蒋川见她不说话尴尬地挠了挠头。
“是我唐突了,你若不想说便不说!”
蒋川的话音刚落,程念安便无奈地苦笑一声,“我家里的确是城中有名的商户,可我却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更不得他们喜爱。”
“我娘是我爹养的外室,从前两人也有过恩爱,可随着我娘容貌不再,我爹便不再来看我们了。”
“我娘将这一切都怪在我身上,若我是个男子,或许她早就被我爹接回府中做妾了,哪里还用受这么多的苦?”
“我娘恨我,恨了许多年,直到她咽气的那一刻还在怪我为何不是个男子,我爹更是许多年未曾去庄子里看过我了。”
“直到前不久,我爹的好友无意间在庄子上看到了我,回去后向我爹提起,他这才派人顺道将我接回去,也只是顺道。”
程念安语调平稳、无悲无喜地讲述自己的一生,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明明她眼角没有一滴泪,可蒋川却能感受到她心中的痛苦。
甚至某一刻,自己的心中比她还要疼,心疼她所遭遇的一切,更加心疼她的坚强,此刻他方才明白,为何她与其她娇滴滴的姑娘不同,为何她脚底都磨破了却不曾喊过一声疼。
因为,从未有人真正关心过她,是否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