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旧时光特有的尘埃气息。我,或者说,站在此处的这个“我”,正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几米开外的景象——另一个“我”,穿着那件记忆里早已褪色的旧夹克,正对着房东露出一种近乎讨好的、极其灿烂的笑容。那个笑容如此用力,以至于眼角都挤出了不自然的褶皱。
“谢了,房东!”那个年轻的声音,带着一种未经世事打磨的清脆和毫不掩饰的感激,响亮地响起,“谢谢您给我打特价啊!要不是这样,这么便宜的房子,我可真租不到呢!”
每一个字都像一枚小锤,精准地敲打在我此刻的记忆神经上。我看着他,那个过去的、对真相懵然无知的自己,弓着腰,姿态谦卑,仿佛捡到了天大的便宜。一股强烈的、带着辛辣讽刺的笑意,不受控制地从我心底翻涌上来,几乎要冲破喉咙。我强行压下,只在嘴角勾起一个无声的弧度。
“哈哈……”我在心里对自己低语,那声音充满了隔岸观火的嘲弄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当年的我可真是够天真的啊!居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房东坑了,还傻乎乎地……”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光线昏暗、墙壁斑驳的旧屋,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当年签下的那份长期合同,“还傻乎乎地一次性租了好几年呢!”
那个年轻的身影似乎说完了所有想表达的感激,笑容还僵在脸上,带着一丝期待被回应的局促。房东那张油腻、堆满世故笑容的脸,在年轻“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但他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并未多言。随着年轻“我”的话音彻底落下,整个楼道瞬间被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静默所吞噬。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像背景杂音般模糊不清。
这绝对的寂静,反而成了某种催促。我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再次将手伸进外套内侧的口袋。指尖触碰到那折叠得异常整齐的信封边缘,熟悉的触感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与更深的忐忑。我把它掏了出来,纸张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沙沙的摩擦声。借着楼道里昏黄的光线,我强迫自己将目光重新聚焦在那些熟悉的字迹上,接着上次中断的地方,继续阅读:
“读到这里,”信上的字句仿佛带着冰冷的穿透力,“你可能会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又陷入了一个循环之中。” 这句话像冰锥刺入心脏,让我握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紧。“不过,” 信中的笔迹似乎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微小的墨点,“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既是肯定的,也是否定的。”
肯定?否定?这矛盾的表述让我的思维瞬间陷入混乱的风暴。但信纸上的字迹并未停止,它像一条冰冷的蛇,蜿蜒出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因为在‘你’所处的这个世界里,我并不叫做顾鲲……”
看到“顾鲲”这个名字的瞬间,我的大脑仿佛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所有的疑惑、所有零碎的违和感、所有那些解释不通的细节,在这一刻被这个名字——这个不该出现的名字——如同磁石般猛地吸附、串联、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