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曹吉祥听到这话时,瞪大的眼睛几乎都赶上牛眼大了,便是顾凯和孙山听到后,赫然神情呆滞地凝望着唐辰,那眼神就像看傻子似的。
不是,他们口中的奸佞,都是在说你,你听不出来吗?
你不想着怎么给自己找借口反驳,便罢了。
怎么还跟着起哄呢?
还附议,附议什么,附议自己弹劾自己?
这一刻孙山很想敲开眼前这小子的脑壳,看看他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废物点心?怎么会连攻击这么明显的话都听不懂?
只是这样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眼前的少年不是那种有勇无谋,或者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相反他是一个思维极其缜密的少年天才。
这样的人每行一步,每出一言必有其深意。
孙山深吸两口气,将郁积在胸腹间的那口闷气,缓缓吐出,他要看,要瞪大眼看,眼前这个少年面对众臣攻讦时,要如何反击。
江南文武官员听见唐辰要附议他们的话,一个个惊愕地差点掉了下巴。
但他们很快恢复过神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唐辰发起猛烈抨击:
“唐辰,你个无君无父的奸佞小人,你附议什么,我们要弹劾的人是你。”
“欺祖忤父,背德祖宗,与你这般小人同朝为官,是我等耻辱,耻辱,可耻,啊呸,恶心。”
“唐辰你这个目无朝纲,祸乱江南的奸猾小人,不要以为你蒙蔽了陛下,便可以为所欲为,江南还有一千万百姓,大郑土地广袤尚有一万万百姓,百姓的眼睛都看着呢。”
“上一个蒙蔽视听,阻塞言路的奸臣血,还在金銮殿的砖缝中没干呢。”
“你要不想当第二个被百官打死的奸佞,就自行请罪,回去跪你的祠堂中忏悔去。”
江南众文武官员似忍了他许久,声讨之声汹汹烈烈如燎原之火,几乎要将卫所大堂的屋顶掀了。
曹吉祥当内官多年,上次见这样场景,还是武宗刚刚驾崩,在金銮殿上的时候。
那个时候朝堂百官也如现在这般张牙舞爪,口沫横飞,最后将那个指挥使活活打死。
他知道那个指挥使其实是冤枉的,毕竟一个皇帝的驾崩怎么可能是他的贴身侍卫造成的,但面对已经陷入疯狂的百官谁敢上前阻拦?
难道现在又要重演那般疯狂场景吗?
他坐不住了,颤颤巍巍地起身,想要溜。
可是,当今圣上对唐辰的宠信并未减弱,甚至亲封其为只有皇亲国戚才能担任的大婚奉迎使。
他如果溜了,任唐辰被江南文武官员打死,那事后当今圣上会不会恶了他,将他贬斥到中都种地去?
正当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时,忽见唐辰像是刚刚才知道诸位官员要弹劾的是他一般,诧异地回头望去。
“闹了半天,你们要弹劾我啊?”
“哼,别装傻卖呆,这里不是瓦舍没人听你的什么狗屁莲花落。”
“就是,姓唐的,啊呸,你一个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妾生子,能站在这里大言不惭,已经是皇恩浩荡,你不思进取,报效先帝知遇之恩,当今陛下的宠信之德也就罢了,还敢蒙蔽视听,祸乱江南。
这江南地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岂是你一个连童生都不是的奸佞小人所能搅扰的?
我劝你赶紧滚回陈家祠堂里去,说不定陈家老祖有灵,兴许还能将你收入门墙内,认下你这个不孝子。”
一名青袍官员的话引得诸位文武官员一阵哄笑,似乎这般言语,说出了他们郁积多日的怨气和怒火。
唐辰歪了一下头,斜眼看了那个青袍官员一眼,很年轻,看上去饱读诗书,朝气蓬勃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在苏丘遇到的那个吴县县令吴为,两人如出一辙的气场和神态,令他莫名火起。
不知为什么他跟这些公认的才子们总是互相看不顺眼,或许天生的气场不合,无论到了哪里,只要双方遇到,总会互呛。
不过他现在脾气变得跟穿越前不太一样了,那时受制于法治社会的束缚,遇到很多不平事也不得不收敛脾气,主打一个和气生财。
但现在……
他将折扇一合,反手插在后脖领子里,一步一步向着那人便走了过去。
“唐辰你要干什么?别乱来……”
顾凯见情形不对,忙起身想要伸手拦,只是他还没伸手出去,便被身旁的孙山拉了一下。
他诧异不明地回头看了孙山一眼,只见对方对他摇了摇头。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不让他去拦唐辰,但这么一转一回的功夫,唐辰已经由走变跑了起来。
顾凯赫然看到,跑起来的唐辰,顺手抄起旁边茶几上一盏斗鸡五彩茶杯,像扔土瓦罐雷似的,朝着那名官员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卧槽尼玛,老子是不孝子,你踏马算什么东西?”
哐当一声,茶杯擦着那名青袍官员的额头飞过去,砸在其身后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茶水茶叶飞溅,溅落了那青袍官员以及其周边所有官员一身,亮丽的缎子面料霎时全是茶渍。
“你,你,你有辱斯文。”
“唐辰,你这成何体统?”
“众目睽睽之下,唐辰你想杀人不成?”
唐辰一个箭步冲前,锵的一声,抢抽出大堂门口一名捉刀卫的腰刀,反手朝着距离他最近的一名文官砍了过去。
那名文官吓得魂飞魄散,腿下一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两腿间顿时湿了一大片。
其他文武官员见此大惊失色,纷纷惊站而起,四下躲避,尤其刚刚骂的最凶的那几人,更是跑的最快。
哐当!
唐辰踹翻一张四方烤漆枣木茶几,踩在上面,像个小流氓似的,持刀怒指着江南诸位文武:
“就你们这帮怂蛋,还敢跟我在这儿哔哔,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们的脑袋,现在都踏马的排排站,我看谁敢再说废话,老子让他现在就断子绝孙,连踏马的不孝子都没有,都老子靠墙站好。”
一声厉喝,犹如舌绽春雷,惊得诸位文武皆贴墙站立,生怕这个小疯子真会拿刀砍他们。
但是无论文官,还是武将,竟是无一人敢上前来夺他的刀。
如此荒诞一幕,不要说曹孙二人看的瞠目结舌,便是顾凯都忍不住啐了一口,骂了一句,“全踏马属老鼠的,只会耍嘴皮子的怂货。”
场面一度僵持下来,诡异的安静中隐藏着愤恨和压抑着的怒火。
而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校尉来报:
“报,苏丘徐阁老府上来人报丧,徐阁老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