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公闻言,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迅速掠过一抹深沉的失望,那抹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人几乎无法捕捉。
他随即调整了面色,神色如常般拱手,语气恭敬而恳切:“太子殿下体恤太子妃,老臣自当如实向陛下禀明,殿下勿忧。”
他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摸了下胡须,目光微微低垂,似乎在斟酌言辞。
片刻之后,他才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试探:“只是……后宫诸事繁杂,终究需有德高望重之人主持大局。”
他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旭的神色,见对方并无明显异样,才继续说道,
“殿下若无其他安排,老臣斗胆,是否可请先皇的徐贵妃娘娘暂代后宫事宜?徐贵妃执掌后宫多年,由她统领后宫,照顾陛下,再合适不过,毕竟她也是陛下的儿媳。”
这番话一出,苏旭的目光骤然冷冽,眼底深处寒光乍现。
徐贵妃?那个女人野心勃勃,是个好大喜功,处心积虑想让她的儿子登上储位的毒妇!
先帝驾崩后,她那宝贝儿子没几日便蹊跷暴毙,此事虽未查明真相,但坊间却盛传是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
自打身世之谜大白于天下后,类似的流言蜚语便从未停歇,那些人认定先帝独子之死必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可唯有他自己清楚,他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也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与那位素无恩怨的王爷无冤无仇,何必下此毒手?
更何况,他要这帝位,是被逼无奈,也是形势所迫。
那些年的经历让他深知,在这弱肉强食的深宫之中,唯有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才能彻底摆脱被人利用、受人摆布的命运,才能一劳永逸地不再受这些人的算计与折磨。
念及此处,苏旭心中冷笑,徐贵妃一家先前就和山子野沆瀣一气,如今山子野那老狐狸想让徐贵妃重掌后宫大权,其中必定包藏祸心!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语气平静淡然得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先皇的贵妃愿意为父皇分忧,儿臣自是感激不尽。
只是玉儿虽有孕在身,仍是太子妃,主持后宫本就是她分内之事,儿臣自会与她商议妥当,不劳老师费心。”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既表明了对徐贵妃的尊重,又强调了黛玉的正宫,以为未来母仪天下的地位,同时还将明德公的提议轻巧地挡了回去。
明德公张了张嘴,似还想争辩什么,却被苏旭那骤然冷厉的眼神一瞥,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干笑道:“殿下思虑周全,老臣佩服。”
苏旭不再理会他,转身看向龙床,纱帐后的皇帝似乎又陷入昏睡,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
太医们围在一旁,低声商议着药方,个个神色凝重。
苏旭心中疑虑丛生,并且因为蛊毒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低声吩咐近侍:“去,传太子妃即刻入宫。”
近侍领命而去,苏旭却暗自盘算,黛玉入宫虽有风险,但若她不在场,贵妃和明德公那帮人怕是要借机生事。
他必须亲自护着她,绝不能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不多时,林黛玉身着一袭华丽宫装,缓缓步入殿中。
她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弱,腰身却挺得笔直,步履间透着不容侵犯的清贵。
苏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心头一暖,又泛起隐隐的担忧。
“玉儿,”他快步迎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低声道,“小心些,这宫里……不太平。”
他目光扫过殿内,落在一旁刚刚闻讯前来,低眉顺眼的徐贵妃身上。
徐贵妃察觉到他的视线,忙挤出一抹笑,柔声道:“太子妃有孕还亲自前来,真是孝心可嘉。”
黛玉微微侧身,避开她那看似亲昵的眼神,淡淡道:“贵妃娘娘谬赞了,玉儿不过尽本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