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喝了一口饮料,转动手腕画了一个无形的大圈,说道:
“这周围的工厂都设涉及金属热加工,就算劳保做得再到位,一年也有不少因为各种各样原因皮肤被烧伤的工人。”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听说过这周围有一个专门研究皮肤烧伤的研究所。那时的工业区还算繁荣,有很多被烧伤的工人急需治疗,所以研究就显得很有必要......”
说到这里,司机瞥了一眼已经停摆的钢厂,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现在工业区已经衰败,相关的医学研究也难以为继。
他用手势将整个金属加工区都圈了起来,示意所谓的“烧伤研究所”和这片区域离不开关系。
不过问及研究所的具体位置,司机只是猜测道:
“医学研究一般都离不开医院。哈蒙德市有一座运营了上百年的医院,以前烧伤的工人大多都会到那里就医,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得到线索,冷敬谢过卡车司机,骑车前往哈蒙德市。
工业区在哈蒙德市南郊,他只花了十几分钟分钟就来到市区,找到了那家“百年医院”。
冷敬抬头,看到灯箱上用一行英文写着“哈蒙德胡弗医院”的字样,旁边还有一个红十字标志。
在周围高楼的簇拥下,医院显得有些矮小,建筑风格也很古早,不过从墙上崭新的漆面来看,最近几年应该翻修过。
不仅外墙有翻新的痕迹,就连医院大厅里的装潢也很新,应该没少花钱。
在这样一个衰败的城市,医院竟然还有翻修的资金。
冷敬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指路牌,注意到一个细节。
指路牌的外观、字体格式,和克兰的卡尔斯滕医院如出一辙,像是来自同一个供应商。
于是冷敬拦住一个走出医院的护士,询问胡弗医院和卡尔斯滕医疗集团的关系。
“我们已经被卡尔斯滕收购好几年了,”护士用手指了指左胸,“你看。”
只见她洁白的护士服上,有一小块卡尔斯滕医疗集团的标志。
“我明白了,谢谢。”
冷敬礼貌地点了点头,回到路边的摩托车旁,陷入沉思。
这下事情变得棘手了。
卡尔斯滕系医院就跟国内的“莆田系”一样,每个都是一样的德性,如果克兰医院里面到处都是AI控制的摄像头,那么这家医院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也就是说,自己只要一踏进医院摘下摩托车头盔,马上就会被人工智能捕捉到面部特征,搞不好引来图尔茜的走狗。
但如果戴着头盔进去又会显得很怪异,在里面问东问西也一定会引起怀疑。
于是,他决定先在外面用能力探查一番。
冷敬闭上眼睛,仔细聆听医院内部的声音。
和主动发出神经脉冲的致幻能力比起来,被动接收的听觉更节省脑力,探测范围也更大,冷敬甚至能听到一公里外的某些穿透力很强的低频噪音。
他试着忽视外部噪音,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蜿蜒曲折的医院内部。
半秒钟后,急救科的哀嚎、x光机扫描时的机械噪音、护士站的警报声,甚至手术室里人工膜肺的气泵转动的声音,全都一股脑地通过空气涌入他的耳膜。
在这些无关紧要的杂音中,冷敬听到了一串值得注意的对话。
男子:“钢厂的车来了没有?”
女子:“正在路上。”
男子:“好,让他们把这段时间累积的废料拉去处理了。另外,之前的那些实验耗材也用不上了,让他们一并拉走。”
女子:“可是,如果把耗材全部处理了,我们的实验还要怎么进行?”
男子:“研究已被终止,我们要立刻开展下一项研究。”
女子:“新的研究?”
男子:“对。既然「阿尔法」无法被成功克隆,我们就要把研究重点转移到控制「阿尔法」上。11号研究所对「布道者」的研究有了重大的进展,我们要利用他们的成果推进我们的研究。”
女子:“明白了。我这就去做。”
......
说完,两人便停止了对话。
这串对话的信息含量极大,于是冷敬主动降低听觉的敏感性,集中精力分析对方。
这一男一女的声音来自胡弗医院深处,那里是行政区。
行政区是医院高层管理者办公室的所在地,因此可以推断,对话的双方必然是胡弗医院的高层,具有相当的权威性。
通过对话可以得知,某个「钢厂」派来了车辆要回收医院里产生的废料。
按照法规,医院产生医疗废料应该由专业的医疗废物处理公司接手,如果是病患遗体,那么则应该由有资质的殡仪馆接手。
也就是说,能够来医院拉走“废料”的车要么来自医疗废物处理公司,要么来自殡仪馆,绝不可能来自钢厂。
就算医院有一堆废铁要卖,那么也应该由有专业的资源回收公司接手,而不是钢厂直接来拉走。
于是冷敬可以断定,所谓的“钢厂”背后一定有见不得人的猫腻。
两人接下来的话又提及了“阿尔法”以及“布道者”,这两个很有可能都是某种原型的代号。
“阿尔法”很有可能就是熔炉研究所里关押的原型“消防员”。
而另一个“布道者”则不在冷敬的十三个原型研究所的名单之内,应该是艾莉婕未来会碰到的原型。
分析完刚才听到的信息,冷敬便安静地靠着摩托车,等待即将到来的“钢厂的车”。
只要跟踪这辆车,一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下一个线索。
然而等了十分钟,冷敬目睹一辆殡仪车从后门进入医院,并没是所谓的“钢厂车辆”。
钢厂车辆进出医院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它伪装成了殡仪车?
想到这点,冷敬便站在后门的街道对面,透过铁栅栏观察殡仪车的一举一动。
这辆殡仪车由小货车改装而成,比那种一次只能装一具尸体的面包车容量更大,一般用来运送无人认领的流浪汉、瘾君子的尸体。
只见几名医院工作人员推出许多带轮尸床,把上面沉甸甸的黑色裹尸袋一个个抬进殡仪车的冷库。
尸体全部被抬上车之后,一名工作人员便关上车尾门,示意司机可以出发。
看着殡仪车缓缓驶出医院,冷敬也骑上摩托,远远地跟在后面。
这辆殡仪车表现得很正常,一路上没有去什么可疑的地方,而是直接来到西郊的一处火葬场。
即便是这种无人认领的尸体,火葬场也不能想烧就烧,还必须走一些法律流程,如果超出时间还没有家属认领才能进行下一步处理。
有些宗教不允许信徒火葬,火葬场曾经烧过一些有特定宗教信仰的流浪者遗体,引来了狂热宗教团体闹事。
这些流浪者活着的时候无人在意,死了反倒有人“关心”。
看着殡仪车驶入火葬场,冷敬觉得自己可能跟错车了。
但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继续用视觉神经脉冲和听觉跟踪驶入火葬场的殡仪车。
这时,冷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殡仪车驶入火葬场后院,工人们并没有将殡仪车上的尸体存进火葬场的冷库,而是将其转移到了一辆垃圾车上。
这辆垃圾车很快就驶出火葬场,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冷敬继续跟踪垃圾车,来到了城南的一座垃圾处理站。
在垃圾处理站,有一些工人会将垃圾里面的金属分拣出来,卖给资源回收公司。
那几具尸体显然不是什么“可回收垃圾”,但工人还是将他们转移到了一辆资源回收公司的卡车上。
装上尸体后,卡车驶出垃圾处理站。
冷敬跟踪这辆卡车,最终回到了南郊工业区。
卡车驶入一座“奥克塞矿业与冶金”旗下的大型炼钢厂。
这是一座专门将废钢回收加工,然后重新冶炼的工厂。
现在哈蒙德市的钢铁产业已经极度萎缩,只剩下这种废钢回收的工厂还在运作,年产量和国内的钢厂比起来低得可怜。
停在钢厂门口,冷敬纳闷了。
胡弗医院为了掩人耳目,几经辗转才把尸体送到一座回收废钢的工厂。
到底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