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省。
天刚蒙蒙亮,鹿角城西的荒地上已经人声鼎沸。
炊烟从临时搭建的灶棚里袅袅升起,大铁锅里熬着稠稠的杂粮粥,几个后勤队的妇人正麻利地往木碗里分装。
粥里掺了晒干的野菜和一点点盐,虽然寡淡,但对这些刚从饥荒里爬出来的难民来说,已经是难得的饱腹之物。
“排好队!不许挤!”
开荒队的赵大嗓门站在一块凸起的土坡上,手里挥舞着一根削尖的木棍。
他原本是鹿角城外的猎户,因为力气大、嗓门亮,被临时提拔成了开荒队的小队长。
此刻他正指挥着新来的难民排队登记,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活像一尊门神。
“姓名?原籍?会什么手艺?”
登记处的木桌前,后勤队的文书刘秀才头也不抬,蘸了墨的毛笔在竹简上飞快地记录着。
他面前站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汉,衣衫褴褛,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干农活的手。
“王、王老根,青州人,会、会种地……”老汉结结巴巴地说着,眼睛却不住地往粥棚那边瞟。
刘秀才笔下不停,又从桌下抽出一块木牌。
“拿着,去粥棚领一碗粥,然后到那边找穿蓝褂子的,他们会带你去开荒队。”
王老根千恩万谢地接过木牌,小跑着往粥棚去了。
生产队的营地已经初具规模。
东边是开荒队的驻地,几十个精壮汉子正在磨镰刀、修锄头。
他们大多是第一批来的难民,经过半个月的劳作,脸上已经褪去了菜色,手臂上的肌肉也渐渐隆起。
“今天的目标是清理出二十亩地!”红帽子小队长挥舞着木棍。“老带新,三人一组!干得好的,你们也能被提拔成为小队长!这时候偷奸耍滑,到时候别羡慕我们队长干部吃得好还有工钱!”
西边是建筑队的工地,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建筑队的分队长李木匠正带着人搭建新的草棚。
这些草棚虽然简陋,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来的人太多了,帐篷不够了,造木房子也来不及。”
“柱子要埋深一点!”李木匠踹了一脚摇摇晃晃的支架。“前天那场雨就塌了两间,你们想让新来的睡泥地里吗?”
最热闹的要数后勤队的区域。
十几个妇人围坐在大簸箕旁挑拣豆子,几个半大孩子跑来跑去地帮忙搬柴火。
后勤队的孙大娘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据说年轻时在宫里当过厨娘,现在管着整个生产队的伙食。
“米缸见底了,红薯也早就煮完了!”孙大娘叉着腰对刘秀才吼。“今天再不送粮来,明天就只能喝清水煮树皮了!”
刘秀才擦了擦额头的汗。
“早上的时候就和江文书报告过了!江文书说运粮队下午就能到!”
晌午时分,又一批难民涌到了生产队外围。
这些人比早上的更加狼狈,有的拄着树枝当拐杖,有的怀里还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
开荒队的人立刻放下工具,在赵大嗓门的指挥下排成人墙,防止发生哄抢。
“都别急!一个个来!”
后勤队的妇人们已经准备好了热粥和草药。
孙大娘亲自拿着木勺,给每个登记过的难民盛粥。
她的眼睛毒得很,一眼就能看出谁是真的饿狠了,谁是装可怜想多要一口。
“你,过来。”她指着一个面色青白的年轻人。“把这碗粥喂给你娘,我看着你喂。”
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赶紧接过粥碗,小心翼翼地扶起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妇人。
刘秀才的登记桌前排起了长队。
这次来的难民中有几个识字的,立刻被重点标记出来。
“你会算账?”刘秀才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书生。“太好了,正好缺个记库房的学徒。”
不远处,建筑队的李木匠也在物色人手。
他看中了一个手臂粗壮的铁匠,正努力说服对方加入建筑队。
“你会打铁?那修工具正合适!”李木匠拍着铁匠的肩膀。“干满一个月,给你单独搭间屋子!”
夜幕降临,生产队的空地上燃起了几堆篝火。
新来的难民已经领到了草席,三三两两地蜷缩在新建的草棚里。
几个后勤队的妇人提着药箱,挨个查看病患的情况。
她们没正经学过医,只是在饺子坡生产队的时候,由小晴亲自给上了两节课,教她们辨认了几种简单草药,以及一些常见病的处理方式。
然后赶鸭子上架地随队来到鹿省,之后再跟着鹿省这边的大夫请教提升医术。
队里也有三位随队军医,但这些天涌入的难民病号太多,三位军医早就忙得脚不沾地了,基本都是一众学徒上手处理病患,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才会找军医。
赵大嗓门和李木匠蹲在最大的那堆篝火旁,就着火光清点今天的成果。
“开荒队今天清理出二十五亩地。”赵大嗓门得意地说。“超额完成任务!”
“要不是新来的那些菜鸟手脚不麻利,我们还能干得更多!”
“你这话说的,我们建筑队就没有菜鸟?我们这种技术活,新人学徒能帮上的忙更少。”李木匠也不甘示弱。“建筑队搭了八间草棚,还修好了三辆板车,基本全是我们熟工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