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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楼的三楼活动室,消毒味很重。

司之尧坐在靠窗的塑料椅上,指尖贴着蒙尘的玻璃,一遍遍描摹窗外那棵老槐树的枝桠。

玻璃上的白痕,纵横交错。

似他这些年,盘桓在心口的结。

“又在发什么呆?”一个胖护工端着药盘走过,故意撞了下他的椅子,“要我说啊,这种没人要的疯子,就该锁在病房里,出来也是碍眼。”

旁边打扫卫生的阿姨接话,声音尖细。

“可不是嘛,听说他爸妈早就再婚了,把他扔这儿十几年,怕是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也就他那表哥傻,每周来送钱送物,我看啊,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他是我表弟,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

陆岑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胖护工吓了一跳,转过身时,他已经走到司之尧身边,目光扫过那两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厉色。

“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让你们嚼舌根的。再让我听见一句废话,我现在就去找你们院长聊聊,看看你们平时都是这么对待病人的。”

胖护工脸涨成猪肝色,嗫嚅着说不出话,端着药盘匆匆走了。打扫阿姨也讪讪地拎着拖把溜了。

陆岑这才蹲下身,看着司之尧苍白的脸,声音瞬间软下来,“吓到了?我们收拾东西,今天回家。”

司之尧摇摇头,指了指床头柜。

那里放着个洗得发白的蓝布包,里面塞着两件磨破袖口的病号服,半块干硬的面包,还有陆岑上个月带来的书,书页边缘卷得像波浪。

他伸手去拿包,陆岑却按住他的手,拿起那包东西往垃圾桶里一扔,“这些,都不要了。”

他语气斩钉截铁,又怕吓着他,连忙补充道,“回去我给你买新的,衣服、书本、笔,想要什么我们都买,好不好?”

司之尧愣住了,看着垃圾桶里那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蓝布包,眼眶忽然有点热,他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好。”

陆岑家的餐桌铺着米白色的针织桌布,砂锅里的排骨汤咕嘟冒泡,乳白的汤汁浮着几粒枸杞,混着玉米的甜香漫了满室。

陆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见司之尧就红了眼眶,拉着他的手往座位上按,“快坐下,舅妈给你炖了三个钟头的汤,加了党参,补气血的。”

陆爸爸坐在主位,推过来一碟刚洗好的草莓,红得发亮,“先吃点水果垫垫,等阿岑妈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来就开饭。”

司之尧刚坐下,陆岑就给他盛了小半碗汤,把最嫩的那块肋排夹到他碗里,“慢点吃,小心烫。”

陆妈妈端着一盘清炒西兰花过来,看见司之尧细瘦的手腕,眼圈又红了,“之尧啊,在那地方……他们待你还好吗?”

司之尧舀汤的手顿了顿,垂下眼帘。

“我……挺好的。”

“好什么好!”陆岑把筷子往桌上轻轻一放,语气里带着火,“我今天去接他,听见护工说他是没人要的疯子,还说他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前几次去就发现,他们给之尧的饭都是馊的,衣服堆了半个月都不洗,我跟护士长反映了三次,根本没用。”

陆妈妈手里的汤勺“当啷”掉在桌上,捂着嘴直掉眼泪,“作孽啊!那也是个孩子啊!”

“怎么能这么欺负人……都怪我们,平时学校里太忙,你舅舅带高三毕业班,我带初三,总抽不开身。”

“我想去看你,你妈总说‘他在里面有人照顾,不用你们瞎操心’,现在看来,她哪是操心,是怕我们知道你受委屈啊!”

“……跟舅妈没关系。”

司之尧抬起头,声音很轻,“岑哥每周都来看我,给我带好多好多东西,也会为我出头……”

陆爸爸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米酒。

“之尧,你爸妈的事……”

“唉,他们重组家庭后,心思大概是顾不上你了。但你记住,这里是你的家,我跟你舅妈,还有阿岑,都是你的亲人。”

他看向陆岑,眼里带着赞许——自家这儿子,从小就心细,对表弟的好更是没话说。

“是啊,”陆妈妈抹着眼泪接话,“你快高考了,就在阿岑那儿住下,他是大学语文老师,辅导你正好。需要什么课本、习题册,跟舅妈说,我明天就去给你买。”

司之尧扒着米饭,“谢谢舅舅,谢谢舅妈。”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也谢谢岑哥。”

“……”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的光透过纱窗落在餐桌上,给每个人的脸上都镀了层暖黄。

砂锅里的汤还在咕嘟着,司之尧看着碗里堆得像小山的菜,忽然觉得,那些隔着玻璃望出去的日升月落。

或许,真的要结束了。

陆妈妈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保温桶时,陆岑正低头对着手机屏幕快速敲打,指尖在屏幕上敲出轻响。

【陆岑】:之尧快到了,记住之前说的,就当是合租的租客。都回自己房间待着,别出来乱晃,尤其是夙和,不准吓他。

【沈宜修】:放心吧,客房的床单换了新的纯棉款,还放了瓶助眠的香薰。

【慕秉辰】:嗯。

【夙和】:[怨念]凭什么啊?他一来我都不能和阿岑睡了!还要我装租客?[委屈][委屈]

【陆岑】:夙和,认真点。

【夙和】:知道了,我的好师尊。

……

陆岑带司之尧到了住处,他轻咳一声,自然地接过司之尧手里的包,“我这房子大,空着几间房,就租给了三个朋友,都是挺好的人。”

“之尧,你别拘束。”

司之尧点头,攥着衣角的手指紧了紧。

他在病房里待了太久,久到忘了和陌生人相处该是什么样子,光是想到要和三个“租客”同住一个屋檐,后背就泛起层细汗。

刚换好鞋,沈宜修就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穿着米白色的家居服,袖口挽着,露出白皙的手腕。

“阿岑,回来了?这位就是之尧吧?我是沈宜修,住你隔壁房间。”沈宜修说话时声音放得极轻,生怕吓到他。

随即,又指了指客厅的方向。

“刚烧了水,给你倒杯温的?”

司之尧还没来得及回应,这时,最里面的房门“咔哒”一声开了,慕秉辰扫了司之尧一眼,目光没什么温度。

“……他是慕秉辰,做投资的,平时忙,话少。”陆岑连忙解释,拉着司之尧进了主卧,“你看这房间还满意吗?衣柜里是给你买的新衣服,从t恤到外套都有,不合身咱们再去换。”

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浅蓝色的床单铺得平平整整,床头柜上放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司之尧走到衣柜前,看着里面叠得整齐的新衣服,忽然想起住院楼那个洗得发白的蓝布包,喉结轻轻动了动。

“岑哥……

”他忽然抬头,声音很轻。

“他们……真的是租客吗?”

陆岑正在给他倒温水的手顿了顿,转过身时,耳根悄悄泛起红意,“……嗯,都是朋友。”

“他们正好缺地方住,我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租给他们了。”他把水杯递过去,避开司之尧的目光,“你安心住着,有任何事都跟我说,不用怕他们。”

司之尧接过水杯,没再追问。

……

走廊里传来钥匙串碰撞的轻响时,司之尧正对着台灯演算数学题。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古龙水混着玫瑰香涌进来。

夙和的身影逆着光站在玄关,黑色皮夹克随意搭在臂弯里,白衬衫领口微敞,不禁露出了锁骨处一点暧昧的红痕。

他手里捧着束烈焰红玫瑰,花瓣上还凝着水珠,看见陆岑从厨房出来,眼尾瞬间挑起抹狡黠的笑。

那点刚从导演那儿得来的得意,在对上陆岑目光时,全化成了毫不掩饰的黏糊劲儿。

只是这劲儿在扫过司之尧时,又骤然收了,只剩语气里那点压不住的雀跃,“阿岑,导演说我那角色定了,男主。”

陆岑接过玫瑰,指尖刚碰到花茎,就被夙和趁机攥住。那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发麻,陆岑下意识想抽手。

“我觉得,这花衬你。”

“……!”

陆岑微微蹙眉,给陆岑使眼色。

“……”

司之尧见陆岑如此,便低头刷题,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那人的眼神,怎么看也不像只是朋友吧?”

“夙和,恭喜了。”

陆岑抽回手,把花插进青瓷瓶。

“累了吧?去洗漱。”

夙和“嗯”了声,转身时故意撞了下陆岑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等我。”

深夜,月光漫过窗台。

此时的陆岑,还没睡着。

“……”

就当陆岑要放弃时,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带着点凉意的手突然从被窝里钻进来,牢牢环住他的腰。

夙和的呼吸喷在颈窝,带着刚洗过澡的清爽气息,却偏要把滚烫的脸颊贴上来,像只撒娇的大型犬。

“师尊……我的好师尊……”他的声音带着点喑哑,指尖掀起陆岑睡衣的下摆,轻轻蹭过腰侧的肌肤。

“我忍了一整晚,骨头都快痒断了。”

陆岑的身体瞬间绷紧,耳根“腾”地红透了,他刚要转头说“别闹”,就被人按住后颈,带着玫瑰香的吻落下来。

夙和的吻又急又凶,带着点失而复得的蛮横,舌尖撬开齿关时,还不忘用膝盖顶开他的腿,将人彻底圈在怀里。

“唔……

”陆岑被吻得喘不过气,伸手推他。

却不料,被攥住手腕按在头顶。

夙和的拇指擦过他泛红的眼角,低笑一声,气息滚烫地洒在耳廓,“前几天是谁抱着我不肯撒手?这会儿倒装起正经了。”

他的手探进陆岑的睡裤,指尖带着点凉意,却烫得陆岑浑身发颤。陆岑偏过头躲开他的吻,声音细若蚊蚋。

“别……之尧在隔壁……”

“师尊,他听不见的。”夙和咬着他的耳垂,语气里满是狡黠,“再说了,咱们师尊动情的时候,声音那么小,谁能听见?”

陆岑的脸彻底烧起来,想骂他两句。

却被夙和轻轻一碰,就软了腰。

夙和抱着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在自己怀里,吻顺着后颈一路往下,声音黏糊糊的,“师尊,我可想死你了……”

月光透过纱帘,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影,陆岑攥着夙和的衬衫,把脸埋进他颈窝。

“夙和……”

“师尊,不怕。”夙和低笑起来,吻了吻他汗湿的额发,动作却温柔了许多,“乖,放松点……”

室内,散着压抑的喘息声。

混着月光,漫了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