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子在与姬容相处时,亦师亦友,十分妥帖。
但轮到泽彭,便只剩日日讲道,其他则一概不管了;
泽彭,在傀儡谷时,就是个不起眼的存在,往日里,他便是通过在算数上的天赋造诣、为诸位傀儡名师的新傀儡计算尺寸,来换取些珍稀材料制作傀儡、提升技艺的。
但这傀儡道,颇为费财宝,遂叶在傀儡谷不仅不够有名,同时也不够慷慨。
做遂叶的弟子,学习和吃喝自然是免费的,制傀材料却得弟子们自己备。
彭泽身后并无部族供养。
于是,随着他修炼的年岁越长,他的算数便越来越好,而傀道一途则与同期的弟子们差距越来越大。
自泽彭撞了大运、正式上了云崖、接受清平子的教导后,他便如同运气用光了的赌徒一般,开始倒霉起来。
明明他也是尊者境的修士,但在云崖之上,走个路也能碰到云层更迭,跌下云去,虽说摔下去也未伤骨破皮,但泽彭却越发地肯定清平子克弟子这件事是真的了。
他心中惶惶,不知用何种法子脱身。
平日里,他面对清平子时,除了敢在算数上提出些自己的想法,其他事情上压根就不敢反驳。
每每清平子教授完,到太阳落山之际,他也仅是在云崖上随意找个角落和衣而卧,有曦同所赠的羽毛,他不用刻意运转灵力身上也暖。
偶尔在半夜里跌下云去,他又自个爬上去。
如此过了十多天,最后还是同为天人族的古蔺老道实在看不过,便做主让诃绥给泽彭安排了一间云屋,又给了几套自己早已不穿的普通道袍给泽彭穿戴。
泽彭老是摔下云崖却无任何损伤这件事,清平子自是有所耳闻,他在心中暗喜道:“师妹果然好用。”
而泽彭日夜不歇地学习态度欣赏。
泽彭虽不敢提要求,但事情倒做的一丝不苟。
因着清平子要他分书,他就清平子那简陋的转述、自定了一套规则,请古蔺传遍九州。
于是,不过几天功夫,玉虚宫那部铭刻了大道规则、名为「万族大典」天书,将会被拆分成数份,无偿赠予所属最强种族的消息便被口口传颂,传了出去。
这领书的规矩不算复杂。
首先,在领书前,有意向的种族需得到玉虚宫来领一张特制的玉片,
然后,任何种族,只要能集齐九州所有支脉的印信,便可凭借这盖满玉片的印信上玉虚宫云崖泽彭处取他们所属的那几页。
这消息一出,顿时引动万族争抢。
对于泽彭的这法子,万族中大部分族众对此很是认可。
但谁是最强,如何才是最强,一时间,各族之间也各有说辞。
各州的豪族们也同样坐不住,只不过他们不止想要自己这一族群的,他们更想集齐别的种族的。
于是,当弱小、稀有的族群还聚在一起讨论定什么规则、选出最强的支脉时;豪族们已然在商讨如何从别族中夺取更多的天书玉页。
原本在玉虚宫里籍籍无名的泽彭因这事,一下子变成了炙手可热、名动九州的名士。
无数修者想同他攀关系、让他漏下些书页来,玉虚宫里的修者也不例外。
但这泽彭并不这么想,自拜师以后,虽然倒霉了些,常有离开之意,但他心底十分珍惜这种只需学习、无需再去找活计养自己的生活,
他白日里在云上同清平子学习,晚上就在自个的云房之中摆弄算筹,
他既不参宴,也不游历,就这般日夜不休地学习,不过两年,便成功地将自己修出一副骸骨模样。
如此一来,直叫清平子见了心中发怵,也叫外头绝大部分的修者没了接近的机会。
但这拦不住玉虚宫里诸位大能的热情,便常有拜帖飞上云崖;
这个要请泽彭喝酒,
那个要给他送土地送婢子,
更有豪富者,直接在请帖上附上了一串纳戒,
……
各种手段,应有尽有。
清平子看着经古蔺之手,端上来的请柬与礼物,叹道:“玉虚宫如今是真大了。
蔺,还是得让泽彭经些事,以后这些帖中,你挑一下,漏几个出来,让他晓晓事。”
古蔺看了眼清平子老皱的脸,拱手回道:“师伯,泽彭师弟是清姬子师叔的弟子,要不要在信里,同师叔说说泽彭师弟的近况。”
听得这话,清平子恍然大悟,他眼中顿时明亮,笑道:“不错,泽彭可是师妹的弟子。
虽由我代授技艺,但还是得师妹把握方向,否则,都让我教了,又如何算是师妹的弟子。”
古蔺见清平子接受他的建言,便又大胆地说道:“师伯,蔺记得,昔年清姬子师叔对八角宫的物件赞不绝口,常感叹咱们玉虚宫再没有如师祖一般的全才。
与其任泽彭师弟天天窝在云屋里摆弄算筹,何不让他同逸师妹,侯师弟学习傀、阵二道。
就算泽彭师弟日后成不了师叔所说的全才,定也能制些小玩意,对清姬子师叔表表他做弟子的心意。”
清平子听得连连点头,道:“不错,蔺,你先为泽彭安排一事炼炼他的心性。
若他够格,便让他搬去八角宫学习吧,平日里…你也…让山中锋上来,再授泽彭些丹术。”
古蔺听得清平子竟要山中锋来授丹术,不禁心中一凛,但他也不好反驳,只拱手称“是”。
他心道:“罢了,那孽障上来的时候,我避开便是。”
有了古蔺的有心放任,云崖上这层层的限制,再挡不住钻营之辈。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学习了半天的泽彭便被自己原本的师父牵引妖皇逐叶用一声声“师弟”请下了山。
一到山下,逐叶便指着身旁一獠牙外露的高壮熊修,朝泽彭说道:“泽彭师弟,这是福禄山脉牙熊族的族长威力妖皇,是师…师兄我昔年还在族地之时的故交好友,此次来,是想请你喝些美酒,认识一下。”
逐叶说完,便期待得看着身旁的威力妖皇,朝他使眼色,让他说些好听的话。
但这威力妖皇,一见彭泽修为不过尊者境,气势顿时上扬,他竟换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道:“小子,你师父对你客气,你就该上道,这次我们主要是要来看看你手上的书,快去取来吧。”
泽彭原本还受宠若惊,听得最后一句,立时顶着两位皇者的威势,使了遁术往云崖上去。
他走的很快、头也不回,令威力觉得十分没脸面,脸臭如沼,威势更是在这一瞬间有如排山倒海之势朝着泽彭迸发,他道:“小子,你怎能如此不给你师父面子,好歹留下来喝杯酒。”
泽彭不应,他忍着胸间的滞塞感、依旧埋头就往云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