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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那红木盒子里的“念想”进行过那次无声的对话后,我心里大致有了个方向。硬来肯定不行,得先见见张阿姨本人,亲眼看看她的状态,感受一下她的“气”,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光靠隔着距离感应,终究是隔了一层。

我没告诉小慧,自己查了查安心养老院的位置,找了个周二的下午,买了点容易消化的水果点心,就这么一个人去了。

养老院在城西,环境倒是清静,一栋不算新的白楼,院子里有几棵老树。一走进去,消毒水的味道里混合着饭菜和老人身上特有的气息。不算难闻,但透着一种暮年的沉静。

我跟前台说明来意,只说自己是张阿姨老房子的邻居,顺路来看看她。护工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女人,听说我是来看张阿姨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为理解和淡淡的惋惜。

“张阿姨啊,她很少有什么人来探望的。您这边请。”护工一边引着我往里走,一边低声跟我说,“她情况还算稳定,就是不太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待着。您跟她说话慢点,别太急。”

活动室里,阳光透过大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的。几个老人在下棋、看电视,或者就是单纯地坐着打盹。护工指了指靠窗的一个角落。

“那就是张阿姨。”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我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她坐在一把藤椅上,穿着干净的蓝布罩衫,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小髻。她微微佝偻着,面朝窗户,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阳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仿佛随时会融化在光里。

我谢过护工,轻轻走了过去,在她旁边的另一把空椅子上坐下。我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窗外是院子,几棵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天空很高,很蓝。

坐了好一会儿,我才微微侧过头,用尽量轻柔的声音说:“张阿姨,您好。我是……您以前老街坊的远房亲戚,路过这儿,顺道来看看您。”

她仿佛没有听见,目光依旧空洞地落在远处的树梢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口枯井,激不起半点涟漪。

我耐心地等着,同时悄悄地将心神沉静下来,去感受她周身的气息,这也是我这次来的目的,我想通过感受张阿姨身上的气息,能找到解决这件事的更合适的方法。在我感受他气息的时候,给我的感受就是很弱,很淡,像风中残烛的火苗,摇曳不定。那股气息里,没有怨恨,没有暴躁,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被抽空了所有活力的悲伤和疲惫。她的心,好像已经跟着女儿去了大半,只留下一具空壳,在这里履行着呼吸的义务。但是还有个不好的感觉,张阿姨,或许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时间不长,不超过三个月。

这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如果是激烈的情绪,或许还能疏导、化解。但这种万念俱灰的沉寂,更像是一片情感的荒漠,任何话语落进去,都可能瞬间被吞噬,留不下任何痕迹。

我想起那个红木盒子里的执念,那份愧疚和呐喊,与眼前这位老人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或许,那份执念是她仅存的、还能称之为“活着”的证据,被她锁在了盒子里,而她自己,则选择了放逐。

我又试着说了几句闲话,问她在这里住得习惯不,饭菜合不合口味。她依旧毫无反应,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护工远远地看着,对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今天也就只能到这里了。强行打扰,没有任何意义。

我站起身,把带来的水果点心轻轻放在她旁边的茶几上。“张阿姨,我给您带了点吃的,您保重身体。”我说,心里清楚她大概率不会动。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双手枯瘦,布满了老年斑,指甲修剪得很干净。而她的右手,正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指根,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个细微的、重复的动作,像一道微弱的电光,瞬间击中了我。

我记得,在感应那个红木盒子时,除了感受到强烈的母爱和愧疚,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金属的冰凉触感,和一种……承诺的意味。当时我的注意力都被巨大的悲伤吸引,没有深究。此刻,看到张阿姨这个无意识的动作,两者瞬间联系了起来。

那盒子里锁着的,恐怕不仅仅是一件普通的遗物。很可能是一枚戒指。一枚或许代表着承诺、或许代表着未竟姻缘的戒指。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份执念里,除了母女之情,还夹杂着那样深沉的、关于“未来”被斩断的遗憾。

这个发现,让整件事情的脉络,在我心中清晰了不少。张阿姨的执念,不仅仅是对逝去女儿的思念,更是对女儿本该拥有、却戛然而止的人生的巨大惋惜和自责。

我离开了养老院,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但也更加明晰。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知道,下一次再来,我或许需要带上一样东西,不是那个沉重的红木盒子,而是一个能触及那枚“无形戒指”所代表的、关于“未来”和“希望”的引子。

但那个引子是什么?我还没有头绪。这需要好好琢磨。毕竟,要唤醒一颗沉寂已久的心,需要的不只是勇气,还有恰到好处的契机和一份沉甸甸的耐心。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