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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赵生德的家里。

依旧是猪嚎声一片。

但这一次,赵生德那卧床的老娘,颤巍巍杵着木棍靠在门框上,眼泪花花看着众人,又颤颤巍巍朝着柴晏清磕头,苦苦哀求。

求柴晏清放过她那苦命的儿子。

放他们这一家人一条生路。

跟着一起磕头的,还有赵生德的儿子。

小孩长得瘦高瘦高的。

脑袋大。

身子细。

脸色看着也不太好。

听说是前两年生了一场病,好好地孩子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孩子什么也不懂,只知阿嬷磕头,他也就跟着一起磕头。阿嬷哭,他也跟着哭。

这场面看着,让人心里都发疼发紧。

可没人能说出怜悯的话来。

只有赵村长走上前去,怒声斥责:“这是干啥呢?杀人偿命,本来就该这样!早干啥去了!”

说完,他招呼赵家村的人,硬生生把两人给拖进屋里去,不许他们再出来碍事。给柴晏清添堵。

柴晏清带着众人走到了猪圈旁边。

那些猪看见人,也不害怕,奋力地朝着前头挤,嚎叫着要食。

众人看见那些猪吧。心情也怪复杂的。

如果这个事情没人知道,左芳芳将这些猪养大了,肯定也会卖掉。

可这些猪,都吃过人了。

一想到这个,大家伙心里头就是止不住的膈应。

那是真的膈应。

感觉最近一段时间都吃不下去肉了的膈应!

而且,作为庄户人家,更深知这些猪能长这么大,要费多少粮食,草料,付出多少辛苦。

所以,这会儿看着这些猪,不仅是恶心,还有心疼。

作孽啊!赵生德家真是作孽啊!可惜了这些个猪了!再养两三个月,都能卖钱了!

大家伙儿是真心疼。

柴晏清大概也知道众人心里头在想什么。叫来赵村长,吩咐一句:“这些猪都杀了,在山里找个坑,埋了吧。”

烧的话不合适。

这么多猪,烧的话要多少柴火?在哪里烧?

而且烧完了,还是一样要埋的。

赵村长也心疼,可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只能忍痛点头:“明天一早就喊杀猪匠来杀!”

不然,这些猪也不好再卖给别人吃肉。更不可能继续养着,咋办?

赵村长说完,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从赵家院子的后门出去,就是茅坑。

那臭味都不用说了。

村民们苦着脸在里头舀粪水出来,江许卿就在旁边指挥。

这会儿看见祝宁,江许卿几乎是飞奔过来的。他已经戴上口罩了。可显然也不太管用。

他整个脸都是苦的。

不过即便如此,江许卿还是跟祝宁道:“老师还是别靠近了。太臭。这里我守着就行。”

祝宁有些欣慰。但她的确也不是来帮忙的,只跟江许卿道:“铁牛的尸骨也在这粪坑里,你留神些。把碎骨收集好。”

江许卿的表情裂开了。眼睛也震惊地瞪大了。仿佛听闻了什么噩耗,甚至人都有点发颤。

祝宁同情看他:“你受苦了。”

江许卿呆呆地问:“我还回得去家吗?”

这……不得被臭死啊!

祝宁不忍道:“坚持一下,应该能回得去的。”

她没告诉江许卿的是,这才是第一步。

找齐了所有骨头后,拼凑完整,才是最难的一步。

她刚才问了赵生德了,骨头敲得多碎。

答案是很碎。

最小的骨头,可能也就和手指头那么大了。

赵家人为了不被人看出来,真的是下了死力气地。

但现在告诉江许卿,显然不合适。怕他崩溃。

江许卿哭唧唧回去继续卖命了。

祝宁和柴晏清则是回到赵生德家里,让曲玉堂看看左芳芳从菜地里挖出来的东西。

那些东西都是用布包起来,放在一个陶罐里的。

这会儿取出来,刚打开布包,曲玉堂就认出来了:“那个玉佩是我堂弟的!他从不离身!还有玉发簪!也是我堂弟的!”

“那块长命锁,是铁牛的!铁牛也是从不离身!他还说过,将来有了孩子,就把这个长命锁传给他儿子!”

曲玉堂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转头擦拭眼泪。

“那钱袋子也是我堂弟的。是我弟媳亲手给他绣的。他跟我炫耀过好几次。我媳妇针线不行,每次都把我气得不轻——”

可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炫耀了。

一想到这个,曲玉堂就哽咽得更厉害了。

看着曲玉堂这样,也是心里难过,沉甸甸的。

柴晏清出声说了一句:“放心,一定会抓住凶手 ,给你堂弟一个公道的。”

曲玉堂其实这会儿怒劲儿过去了,听闻此言,也只剩下了苦笑:“都说一命偿一命,可说实话,那我堂弟也活不过来了。以后,他家里怎么办?”

“这些事情,我都不知回去该怎么和我二叔说。”

曲玉堂连连摇头,眼泪滑落出眼眶:“这样惨烈,我二叔听了,又该如何伤心!”

“还有铁牛家里人……”

曲玉堂掩面大哭:“都是上了年岁的人,叫他们如何受得了!”

再赔钱,再赔命,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只能心如刀绞啊!

曲玉堂哭成这样,曲家那些伙计,也是情不自禁跟着一起哭。毕竟都是熟悉的人。哪能不动容?

赵家村的人看着听着,只觉得羞愧。

赵村长更是头都抬不起来。

最后,赵村长忍不住,冲到了赵生德跟前去,一巴掌就甩到了赵生德脸上:“村里没少帮你们家,农忙了,你腿不行,我这个做叔的,喊了其他人帮你割麦,收谷,你就这么报答我们?!”

从今往后,赵家村在其他村子那儿,都要抬不起头!

人人都要说他们赵家出了杀人犯!

说媳妇,嫁闺女,都得低人一头!

赵村长打完一个巴掌不解恨,又连着打了好几个,直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才停了手,撑着膝盖,恨铁不成钢看着赵生德。

赵生德被打得嘴角开裂,脸上红肿,可也是一声不吭,跪在地上受着。

他也没抬头。低着头那样子,也不知是心里心虚懊悔,还是麻木。

而赵家村其他人被赵村长带动了情绪,也是纷纷要上来打人。

柴晏清却叫人拦住了,看着跪在那儿不动的赵生德,道:“杀人凶手又不是他一个 ,等到齐了一起打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