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大营。
中军帅帐。
气氛压抑得像是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昨日的惨败,如同一个无形的耳光,火辣辣地抽在每一个联军将领的脸上。
靠山王杨林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帐篷里显得格外刺耳。
下首,夏王窦建德、楚王李子通、以及窦建德的心腹大将刘黑闼,个个面色不善,眼神闪烁。
“咳!”
最终,还是脾气最暴躁的楚王李子通打破了沉默!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杨林!”
李子通双目赤红,带着未消的怒火和憋屈。
“咱们可是五十万大军!”
“就因为死了三个废物,难道就要龟缩在这里,不敢出战了吗?!”
他口中的“废物”,自然指的是他自己麾下,连罗成七个回合都没撑住的吴天锡,以及秦虎、王和。
虽然心里也肉痛,但此刻为了激起众人的战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依本王看!”
李子通声音拔高,唾沫横飞。
“就该即刻发兵!”
“全军压上!”
“他虎牢关再险要,还能挡住我五十万儿郎的铁蹄不成?!”
“直接碾过去!”
“踏平虎牢关!活捉君墨渊!”
他吼得声嘶力竭,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中的恐惧和耻辱。
夏王窦建德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楚王稍安勿躁。”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强攻,非是上策。”
“虎牢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军虽众,但仰攻城池,必然损失惨重。”
“那罗成你也看到了,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若是强攻,被他冲散阵型,后果不堪设想。”
刘黑闼在一旁瓮声瓮气地附和:
“夏王说的是。”
“强攻代价太大。”
“我看,不如还是斗将。”
“斗将?”
李子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了!
“还斗将?!”
“谁去斗?!”
“你刘黑闼去吗?!”
“吴天锡、秦虎、王和,哪个不比你手下那些酒囊饭袋强?结果呢?!”
“还不是被那小畜生砍瓜切菜一样宰了!”
“现在谁还敢上去送死?!”
刘黑闼被噎得脸色涨红,却无力反驳。
确实,罗成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们想象的极限。
杨林阴沉的目光扫过争吵的几人,心中烦躁更甚。
“够了!”
他低喝一声,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强攻不可取,斗将又无人能敌。”
“难道,我五十万大军,就要被区区一个虎牢关挡住不成?!”
帐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强攻?
谁当先锋?
李子通喊得响,但他手下大将刚死,正是元气大伤的时候,真让他第一个上,他绝对不干。
窦建德老谋深算,更不可能拿自己的精锐去填这个无底洞。
杨林虽是名义上的统帅,但他麾下的隋军,早已不复当年之勇,而且人心浮动,更不敢强逼。
至于斗将……
除非杨林自己亲自上阵,或许还能和罗成斗上一斗,但堂堂靠山王,岂能轻易与一个小辈单挑?
赢了不光彩,输了更是丢尽大隋的脸面!
一时间,帐内气氛诡异。
几大势力的首领,坐拥五十万兵马,面对一座只有二十万守军的关隘,竟然束手无策!
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都想让别人去送死,自己保存实力。
这联军,看似势大,实则……各怀鬼胎!
就在这尴尬无比的时刻!
“报——!!!”
帐外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呐喊!
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启禀……启禀各位王爷!老王爷!”
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眼中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关……关上的反贼……”
“出……出城了!”
“正在关前……列阵……叫战!!”
什么?!
此言一出,帐内所有人都是猛地一愣!
杨林霍然起身,一把抓住传令兵的衣领!
“你说什么?!”
“瓦岗贼寇,出城叫战?!”
李子通也瞪大了眼睛:“他们疯了不成?!主动出城送死?”
窦建德和刘黑闼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
“来了多少人马?!” 杨林厉声问道,声音都有些发颤,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
传令兵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
“看……看旗号和阵仗……”
“大概……只有……数……数千人!”
“数千人?!”
杨林先是愕然,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直冲头顶!
他猛地甩开传令兵,气得须发皆张,不怒反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冰冷,充满了被羞辱的愤怒!
“好!好一个君墨渊!”
“好一个瓦岗反贼!”
“区区数千人!”
“也敢在我五十万大军面前列阵叫嚣?!”
“这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目中无人!”
“他是真以为,我杨林,我大隋,还有诸位王爷的兵马,都是泥捏的不成?!”
李子通也是大怒:“狂妄至极!简直找死!”
窦建德眼神闪烁,沉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君墨渊此举,恐怕没那么简单。”
杨林冷哼一声,大手一挥!
“管他简单不简单!”
“既然他君墨渊狂妄到敢派区区数千人出来送死!”
“那我们就成全他!”
他看向李子通和窦建德:“正好!昨日之耻,今日便先拿这几千颗人头来洗刷!”
“也让那君墨渊知道,什么叫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李子通立刻响应:“对!吃掉他这几千人!给我儿郎们报仇!”
窦建德略一沉吟,也点了点头。
攻城不敢,但以数十万大军,围歼区区数千敌军,还是有绝对把握的。
正好可以提振一下跌到谷底的士气!
“传令!”
杨林杀气腾腾地吼道。
“各军!点齐兵马!”
“随本王出营!”
“本王倒要亲眼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如此藐视我五十万联军!”
“咚!咚!咚!”
联军大营,战鼓再次擂响!
这一次,不再是仓皇撤退的鸣金声,而是充满杀意的进攻鼓点!
杨林、窦建德、李子通、刘黑闼,四人亲自率领着各自挑选的精锐部队,黑压压地开出营寨,直扑虎牢关前。
昨日的战场尚未清理干净,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当联军大队人马来到关前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前方。
只见在距离虎牢关关门数百步之外的空地上,果然列着一支军队!
人数确实不多,目测绝不超过五千人!
但这支军队,却让所有联军将士,包括杨林等几位主帅,都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太整齐了!
那阵型,如刀削斧凿一般,横平竖直,一丝不苟!
士兵们,个个身披厚重的黑色铁甲,手持一人多高的塔盾和闪着寒光的长枪,如同黑色的钢铁丛林,沉默地矗立在那里!
一股冰冷、肃杀、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的气势,扑面而来!
军阵最前方,一面黑底红字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旗帜上,是三个龙飞凤舞,却又充满了铁血杀伐之气的大字——
陷阵营!
高顺的陷阵营!
那个传说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无敌步卒!
而在陷阵营的最前方,傲然立马着三员大将!
居中一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不怒自威,身披重甲,手持一杆黝黑的长槊,正是陷阵营的统帅——高顺!
高顺左侧,一匹神骏的白马之上,端坐着一位银盔银甲,面如冠玉,手持亮银枪的少年将军!
正是昨日连斩联军三员大将,威震全场的——罗成!
而在高顺的右侧,则是一员黑脸虬髯的猛将,胯下乌骓马,手持一条分量惊人的乌黑水磨八棱钢鞭,眼神凶悍,气势迫人!
正是君墨渊麾下另一员以勇力闻名的悍将——尉迟恭!
高顺!
罗成!
尉迟恭!
还有五千陷阵营!
看到这个阵容,刚刚还杀气腾腾的杨林、李子通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
这他娘的是来送死的?!
这分明是君墨渊麾下,最顶尖的步卒,和最顶尖的猛将组合!
五千精锐中的精锐!
三员万夫莫敌的悍将!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他们数十万大军面前!
没有丝毫畏惧!
没有丝毫退缩!
那冰冷的眼神,那肃杀的气势,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他们!
数十万联军,面对着这区区数千人,竟然……
竟然感到了一丝……
恐惧!
双方大军,隔着数百步的距离,遥遥对峙。
一边是黑压压望不到边际,却人心浮动,士气低迷的五十万联军。
一边是人数稀少,却阵型森严,气势如虹的大乾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