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撞破胎膜的刹那,阿囡耳畔忽闻锁链坠海之声。李仙宇拽着帆索俯瞰,见褪色的归墟胎盘竟化作一尾螭吻巨兽,正衔着青铜鼎残片沉向渊墟。兽目开合间,三百道水柱冲天而起,每道水柱顶端皆浮着块带血的眼翳!
\"完犊子!这畜生眼里长白内障了!\"李仙宇甩出蜂针击打眼翳,针尖却凝在半空颤抖——那些眼翳表面浮动着《禹贡》失传的\"黑水篇\",墨迹正渗入螭吻的瞳孔!
阿囡脐鼎残存的温热突然上涌,在她掌心凝成把青铜眼匙:\"是开瞑术!螭吻在替西王母守最后道渊墟门!\"
眼匙插入星槎舵盘的刹那,整片渊墟海域突然翻卷如眼睑。少年抓着《海错图》残页当桨,见海底浮出连绵的睫状珊瑚林——每株珊瑚顶端都嵌着枚守陵人的眼球!
\"阿莱!\"女童突然指着某颗充血的眼球,\"他在眨眼!\"
被指的眼球突然爆浆,浆液中游出条独眼虺龙。虺身缠住星槎龙骨时,渊墟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螭吻巨兽的尾鳍突然拍碎三根睫状珊瑚柱,柱内泄出的竟是腌制百年的鲻鱼酱!
守陵老妪的黍根突然从船缝钻出:\"腌酱化瞑...陈寡妇的腌缸通着渊墟!\"
黍根扎入酱液时,渊墟海面浮起三百口陶缸。缸盖震动的频率竟与螭吻眨眼同步,每次开合都泄出缕带鱼腥的魂雾。李仙宇的蜂针突然软化,凝成根挑缸盖的鱼叉:\"小姑奶奶!给这腌货通通风!\"
缸盖挑飞的瞬间,整片渊墟如患眼疾般痉挛。阿囡眼匙突然发烫,匙柄浮现出螭吻幼时的记忆——西王母用青铜睫毛梳为其治眼,梳齿间缠绕的竟是历代鼎奴的视神经!
\"找梳子!\"少年用《海错图》残页裹住喷涌的魂雾,\"在第三根睫状珊瑚西侧!\"
阿囡眼匙所指处,螭吻突然暴怒翻腾。巨兽额间裂开道竖瞳,瞳仁内坐着个正在梳妆的西王母虚影——她手中的睫毛梳,分明是禹王治水时遗失的定海针!
李仙宇踩着魂雾跃向竖瞳:\"定海针当梳子,老妖婆真讲究!\"
梳齿划过竖瞳的刹那,渊墟海面突然结冰。冰层下浮出九座青铜眼库,每座库门都刻着螭吻不同年岁的眼疾图谱。阿囡眼匙插入库锁时,听见自己脐鼎深处传来鲧女的叹息:\"瞑目守渊...原是为镇守...\"
库门轰然开启,三百颗琥珀状眼胎滚落冰面。每颗眼胎中都蜷缩着个鼎奴婴孩,正用脐带缠绕着自己的视神经。守陵老妪的黍根突然暴长,根须刺破眼胎:\"原来鼎奴的眼珠...是渊墟的灯油!\"
螭吻竖瞳突然渗血,西王母虚影手中的定海针梳崩断三齿。阿囡眼匙应声炸裂,碎片凝成把青铜睫刀:\"该治治这畜生的眼疾了!\"
刀光闪过处,螭吻眼睑被生生割去半片。渊墟海面突然倾斜如滑落的泪滴,露出底下真正的归墟残骸——不过是西王母梳妆时,遗落在铜镜边的半片眼翳。
李仙宇抠着冰面站稳:\"晦气!老子在神仙眼屎里打了三年滚!\"
阿囡抚过睫刀残留的温热,刀身映出她澄澈如初的双眸。渊墟深处,传来眼胎皲裂的碎响。
……
星槎挣脱胎膜束缚的刹那,阿囡脐眼忽生凉意。李仙宇拽着青铜帆索回望,褪色的归墟胎盘已化作星尘碎屑,沉入深不见底的墨色渊海。渊海尽头浮动着青白色的光脉,如巨兽呼吸般明灭。
\"那是...龙脉?\"少年攥紧《海错图》残页,页角无风自燃,青烟凝成星斗阵列。
阿莱的鲸骨罗盘突然崩碎,骨片在虚空拼出残缺的二十八宿图。奎宿方位裂开道豁口,豁口内传来苍凉的鲸歌。
\"星渊鲸墟!\"守陵老妪的黍根从甲板缝隙钻出,根须焦枯如遭雷殛,\"西王母剪断的脐带...竟化作了横渡星海的桥!\"
黍穗间垂落的干尸脐带突然活化,如缆绳般缠向青白光脉。光脉骤然扭曲,露出底下森白的巨骨——那绵延万里的光痕,原是某条星鲸的脊椎化石!
李仙宇的蜂针嗡嗡震颤,针尖指向鲸骨第三节凸起:\"小姑奶奶!那骨节在吸你的脐血!\"
阿囡脐眼残存的鼎胚余温忽如泉涌,温热血液凝成细流,隔空注入星鲸骨节。化石表面霎时浮出青铜脉纹,纹路蔓延处,整条脊椎轰然游动,搅碎渊海墨色。
星槎被鲸骨气浪掀飞,船底擦过巨鲸肋骨的刹那,三百片肋骨忽如桅杆林立。每根肋骨折射着不同星域的光斑,光斑交错处浮出座龟裂的碑林。少年以骨耒为杖跃上碑顶,碑文苔藓剥落处露出骇人真相——
\"星鲸食归墟,其骨化槎。周天万界,皆为鲸餐。\"
阿囡足踏星槎龙骨,脐血渗入甲板缝隙。船身突然生长出肉质的神经束,束梢探向星鲸头骨方向:\"它在唤我...补全它的眼...\"
鲸歌骤转凄厉,前方虚空裂开道伤口状的豁口。豁口内悬浮着半颗星球大小的琉璃眼球,瞳孔处插着柄断裂的禹王耒!
\"好个西王母!\"李仙宇踩着神经束疾奔,\"拿治水神器当鱼叉使!\"
断裂的耒柄突然嗡鸣,柄身《禹贡》刻纹迸发血光。阿囡脐眼剧痛,鼎胚残片破体而出,如箭矢般射向琉璃巨眼——
鼎片触及眼球的刹那,星鲸脊椎突然塌陷。虚空豁口内伸出万千青铜神经索,索头缠住星槎龙骨。守陵老妪的黍根被神经索绞碎,碎屑中浮出她最后的嘶吼:\"快斩索!它在拖星槎入鲸胃!\"
阿囡并指划向脐下三寸,截取寸许脐带掷出。脐带遇风即长,缠住最近的青铜神经索。索链震颤间,众人眼前忽现幻象:星鲸胃囊内浮沉着九颗死寂的星辰,每颗星核都被青铜锁链贯穿,锁链尽头拴着半腐的归墟胎盘!
\"原来归墟不止一处...\"少年以《海错图》残页裹住神经索,纸面浮现星图,\"西王母剪了三百条天地脐带!\"
星图亮起的坐标刺入阿囡双目,她忽然记起首世记忆——自己跪在星海边,为西王母捧上盛放脐血的金剪...
李仙宇的蜂针突然爆裂,碎片凝成把青铜脐剪:\"小姑奶奶!剪了这孽畜的视神经!\"
剪刃开合时带起星潮乱流,琉璃巨眼瞳孔收缩。插在瞳孔中的禹王耒突然离体飞旋,耒尖挑破虚空,露出其后真正的星海——
没有胃囊,没有死星。
唯有无尽青白光脉交织成网,网上粘着三百个胎盘状的归墟泡影。每个泡影中,都有个肚脐嵌鼎的素衣女子,正用骨针缝补星网的破洞。
阿囡踏着星槎跃入光网,脐带自动连接最近的光脉:\"阿娘们...在补天?\"
星槎触及光网的刹那,整片星穹响起织机穿梭声。西王母的冷笑从网眼渗出:\"补天?不过是缝补哀家的餐巾!\"
青白光脉突然血红,星网收束如兜。阿囡脐鼎残片离体飞旋,在网心凝成枚青铜梭。
梭尖刺破血网的瞬间,星槎化作流光遁入宇宙深黑。
众人最后瞥见——
三百素衣女子集体割断脐带,星网寸寸崩裂。
西王母的餐巾,正化作星尘飘散。
李仙宇抠着船帮咳出星屑:\"呸!这神仙的伙食...齁咸!\"阿囡抚过重归平坦的小腹,脐眼处星光流转。
幽暗深空中,传来幼鲸初啼的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