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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植没有选择去太常寺任四品少卿,而是接受了四品中顺大夫的散阶,本官仍然不变。

为补偿杨植,礼部按照恩及父母、夫妻同体的原则,下诏到龙南县,让龙南县衙给杨植的已逝本生父母修一座牌坊。

但是封荫杨植的妻子时,礼部犯了难。席书拍板给郭雪、李婉儿降了等,两女没有被封为四品恭人,只得了五品宜人。

八月份朝廷内外都没有什么大事。杨植找到吏部尚书廖纪,请求从南京都察院调几名资深御史到理藩院任员外郎。

廖纪看名单都是杨植在南京时的老熟人,有张岳、前凤阳知县某某等,让文选司算一下张岳等人的资历、年功,都符合条件,便把这些人调到理藩院任从五品员外郎。

“维乔兄,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世叔,兵部侍郎姚镆。下个月姚侍郎就任两广军务总督,你跟着去,今后两广的夷务就交给你了。”

六必居的接风宴上,坐着杨植、姚镆、姚涞、舒芬、席春、夏言等人。舒芬、席春、夏言是正德十二年进士,与张岳同年,所以也来赴宴。

席春、夏言两人的年龄比张岳的父亲还大,科场辈分却是张岳的同年兄弟,三人于席间并无拘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士大夫习惯性地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张岳对杨植知根知底,眼下又要得一个立军功的机会,慷慨陈词道:“今圣君在位,大明中兴,若不将外藩改土归流,怎么对得起后世子孙!”

广西的田州、武州、泗城、思恩等地是羁縻州,大明对它们的管理与对甘南、漠北、东北、哈密一样,朝廷封当地岑氏家族的各位土司官分别在各州担任同知等州官。近七八十年来,这些同胞兄弟打得不可开交,互相屠城屠寨,每次都让朝廷震怒,下旨问罪。但广西土司们也有识相之处,就是从不招惹官军和流官管辖地;朝廷一问责就遣使朝觐请罪,被朝廷征土司兵去打仗也非常爽快。

在朝廷的眼里,看田州与看安南、哈密、日本、朝鲜、鞑靼、佛郎机并无区别,都是羁縻夷地。如果土司头人们给朝廷面子,他们打出脑子来朝廷也不会管,只是不要太过分,做个经济土匪可以,做政治土匪就不行。

广西羁縻州养蛊的结果养出来一个田州岑猛,近几年屠了其他岑氏土司不少城,朝廷忍无可忍,决定派姚镆为两广总督去解决岑猛。

杨植姚涞介绍了在甘肃以夷制夷的经验:“蛮夷无兄弟之悌,无父子之恩,无翁婿之情;有利则聚,无利则散。他们之所以能团结起来,皆为利尔!

一旦他们不能对外抢劫,就会互相杀戮。维乔兄,你到了广西,多联系岑猛的兄弟、舅舅家的土司,心向朝廷的人多得很!”

夏言身为兵科右给事中,又是军户出身自小就读卫学,对兵事颇为热衷,闻言道:“平定广西后下一步就应该收复安南,收复安南后下一步就应该复套!这叫嘴里嚼一个、筷子夹一个、眼睛盯一个!”

听夏言说起复套,杨植心中一动。宴席散后,杨植与舒芬、夏言两个江西老表一起回去,江西籍朝士除了桂萼,其他的人都没有在大议礼中站队。路上杨植问道:“夏前辈,御马监大太监、十二团营监军阎洪向兵部要腾骧四卫的军官人事权,你怎么看?”

这个事在兵部、甚至内阁科道都有讨论,当然是遭到朝臣一致反对。夏言道:“前段时间我已就此事上疏曰:武宗皇帝常听从近侍和亲信,致使政务壅蔽。

希望圣上日常视朝后回到文华殿批阅奏章,有什么事就直接与内阁面议而决,如果事关重大就交给朝臣廷议,不应该与身边的宦官商量后就发出中旨。圣上所有的诏令,必下内阁议而后行。”

夏言的建议无疑加重了内阁之权柄。现在内阁首辅是江西人费宏,费、夏两人的老家是同府隔壁邻居县,这个建议很有可能是费、夏两人的默契。

给内阁扩权的建议应该很对嘉靖的胃口。谁也不知道张璁即将一飞冲天成为首辅,在嘉靖的支持下大刀阔斧进行改革。

杨植看着夏言如松柏挺拔的身姿,鼻直口方双目炯炯须髯飘洒的相貌,听着夏言中气十足的嗓音、自信而标准的南京官话,一时有些恍惚: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完全就是人样子!

杨植回过神来,问道:“桂洲兄,你就没有想过:阎洪一个前朝剩下的老太监,要来四卫军官考核权,又有何用?这应该是圣上的试探。”

夏言毫不在乎道:“做人何必这么累,去揣摩迎合圣意!

何况这个事,无论是圣上或阎洪的个人意思,都不可能在兵科给事中这里通过,我乃就事论事尔。”

经过十字路口夏言与杨植舒芬分手道别转向六科宿舍区。舒芬看着夏言的背影,对杨植道:“夏年兄简直就是画中神仙,听他说话莫名地觉得就是有道理!”

杨植笑了笑,对舒芬道:“舒前辈,我们江西有史以来就没有出过擅长搞政治斗争的人,你以后不要跟他来往,指点朝政。”

舒芬感到莫名其妙,回道:“我们考上三鼎甲立于朝堂,理应秉承孔孟之道,指正君父的错误,跟奸宄逆贼作坚决的斗争,为生民立命……”

杨植喝道:“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孔孟之道,不过是在天下太平后,皇帝怕有人造反,才捧起什么克己复礼、君君臣臣那一套,其实是自欺欺人尔!

听我的没错,没有人比我更懂礼经!”

舒芬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道:“我等都是孔孟弟子,如果有谁敢不尊大成至圣文宣王和亚圣公,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杨植没有讨论孔孟的话题,转而道:“前辈,理藩院缺一个副提督,我常常感到力不从心!你有没有兴趣来理藩院就任副提督,以后负责西番事务?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过了几天,嘉靖突然下令派兵科右给事中夏言核查腾骧四卫和京城十二团营的冗员,兵部无所谓,直接负责带兵的阎洪、郭勋都紧张起来。

夏言手捧诏令进入京西的团营帅府时,发现除了团营监军阎洪、团营提督郭勋外,杨植亦在帅府恭候。

“因为我兼兵部郎中,大司马派我来对接。”

夏言公事公办地亮出诏令,端坐帅案后,令郭勋拿出十二团营千户以上军官以上名册,先翻看提督府机关军官的部分。

“郭雷、孟青、赵大、张二等这几个人怎么回事,提拔得这么快,京营哪来的斩首之功?”

郭勋解释道:“这些军官是从南直调过来的,过去两年跟随杨侍讲学士去大同、甘肃立下军功,因此升级。”

夏言把这几个人的履历看了一下,问道:“把张二叫过来,我要问话。”

张二几年前跟着徐天赐去广州了,只是挂个名在京营。军官报功都要经过兵部的审核,所以张二在同伙中很突兀地没有军功。

杨植回道:“姚侍郎任两广总督军务,征调张二南下,打前站去了。”

夏言盯着三个人看了半天,没有再问。拿着军官名册道:“烦请郭十二团营提督带路,我要一个一个军营清点。”

几天清点之后,京营的现状被夏言查了个底朝天:吃空饷的军官几百名,能打的士兵被御马监太监、郭勋等高层收了做家丁;次一等的平时务农做生意,点卯时才来军营七天一练;再次一等的去城里给官员、司礼监御马监大太监们当仆役。

夏言冷笑着对阎洪和郭勋说:“圣上把拱卫京师的精锐交给你们,就是这个样子?

郭侯爷,你们京营的参将被派到大同任总兵,什么表现,心中没数么?阎老公,你带腾骧四卫不过如此,还想亲自考核腾骧四卫的军官?”

阎、郭两人没想到夏言直抒胸臆不留情面,阎洪身为御马监大太监,可以跟兵部、内阁抗衡,听到夏言的数落,一时说不出话来。惟有郭勋抗辩道:“夏给事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夫接手京营时,京营比现状更为不堪!否则大行武宗皇帝召边军进京做甚?

老夫上任以来殚精竭思重整军备,从原来的十几天一练改成七日一练,未来将恢复五日一练!京营正在好转,是有目共睹的!”

夏言冷冷看着郭勋道:“圣上将京营交给你都三年了,你搞成这样,难辞其咎!侯爷还是多花点心思在练兵上,少插手朝臣的升降。”

看看脸涨得通红的两人,夏言最后道:“我自会秉笔直书,你们等着听参吧!”

说罢夏言甩手而去。回城路上,郭勋抱怨杨植道:“大侄子,你们都是进士,刚才你也不说和说和。”

“夏桂洲这个人就是这样,谁都不放在眼里。他人不错,但伯父你今后要小心。”

回到城里已经晚上,杨植拿了一张草稿纸去罗钦顺家里登门拜访,进屋就对罗老师说:“老师,弟子今日送你一场大富贵。”

罗钦顺怒道:“从你考上秀才起就跟我说富贵,你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的吗?书也读不进去,学术论文也写不出来!”

杨植吃惊道:“老师,怎会如此?你平时教育弟子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大学术,要把平生所学藏诸名山传于后世!怎么现在不做学问了?”

罗老师冷哼一声道:“你平时教育为师说: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

为师深思之后,认为你说的有道理!我们确实不能关起门来做学问!

正德末年老夫当过一年多的吏部尚书,这段经历使为师对于气学的领悟更进一步!”

杨植欣慰地说:“所以弟子往往是对的!老师想在气学上再进一步,不妨把这个抄一下,明天递给通政司!”

罗钦顺戴上老花镜接过草稿纸看,见是一封奏疏,奏疏的名字很大:《为大议礼谏皇帝疏》。

卧草!不肖弟子居然想跟老夫同归于尽!你想上吊我给你麻绳,你想喝药我给你递瓶,不要连累我!

罗老师定定神,看草稿内容。里面说方献夫去年编成的《大礼奏议》因为时间仓促,编得不够完善,只是简单地把议礼奏疏集结一下,中外臣民看后还是不能明辨是非。

大议礼纠正了前汉前宋及历朝历代错误认知,为后世树立了典范,足以载入史册,值得后人认真学习,希望圣上认真对待!

因此,我建议以礼部尚书席书为总裁官,在《大礼奏议》这本书的基础上,编一部《大礼集议》!

这本书应按断代编年史的体例编撰,从大行武宗皇帝宾天发出遗诏开始说起,直到今日尘埃落定。每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正反各方有什么议论,都要在《集议》中说清楚,让大家一看就懂。这样才是对天下负责,对后世子孙负责!

圣上你自己都不看重议礼的意义,又怎么能让臣民知道你的苦心?圣上不注重教化民众,天下的风俗怎么能变得淳朴?

这奏疏言辞犀利,勇敢地指出嘉靖的错误,发人之所未发,见人之所未见,足以让嘉靖看后汗流浃背,深刻反省!

罗钦顺看后汗流浃背,深刻反省:前世不修功德,今生收了这个弟子!又看过一遍,小声问道:“可以这样做吗?”

“当然可以!”杨植拿过砚台递过笔墨。“没有人比我更懂圣上,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朝中大臣!老师今晚辛苦一下吧!”

次日奏疏送到文华殿,嘉靖果然从善如流,虚心纳谏,批复时反省了自己最近醉心于事务性工作,忘记路线才是政治的灵魂。并把罗钦顺比成不怕得罪唐太宗的魏征,下令让席书、罗钦顺分别担任《大礼集议》的总裁和副总裁,年底前编成。

顺理成章地,杨植、舒芬、姚涞、徐阶和几名江西籍翰林都加入了写作组。

奏疏都是现成的,杨植负责写三百字的题纲,舒芬、姚涞负责把杨植写的题纲扩充至五万字并找齐相关的诏书、奏疏,请假回来的徐阶等翰林负责把以上所有抄一遍。

嘉靖今年乘胜追击,不但成功地把父亲的称号从兴献皇帝改成献皇帝,还为献皇帝在太庙建了一个单独的祭室。嘉靖四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作为年度收尾的献礼工程,席书与罗钦顺在经筵时送上了《大礼集议》的成品。

经筵后罗钦顺忐忑问杨植道:“我们是不是火中取栗?”

原时空中,明年席书因目不能视,谢绝了加武英殿大学士入阁的提拔,并向嘉靖举荐罗钦顺接替自己,但嘉靖没有同意。

杨植回道:“老师你想多了!我们是理中客记录大议礼的历史,到哪里都说得过去的!”

罗钦顺点点头:“这事揭过去,朝臣也可以松口气!今后再也没有议礼,又是君君臣臣如鱼得水的场景!”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这只是湿湿水,血雨腥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老师你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罗钦顺目瞪口呆,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老师不用担心,只要有弟子在,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