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之前
枪炮声渐渐稀落,
平墙河弥漫着刺鼻的硝烟,
仿佛是死亡涂抹的厚重油彩。
古之月面色凝重地带领着 3 营和侦察连的残部,
艰难地退回了平墙河这边。
战士们一个个灰头土脸,
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脚步踉跄,仿佛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们的脸上透露出疲惫和恐惧,
每个人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徐天亮站在河边,满脸怒容,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看到一个新兵正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二话不说,飞起一脚踢在那新兵的屁股上,
只听“砰”的一声,
新兵被踢得一个踉跄,
差点摔倒在地。
徐天亮紧接着一个箭步冲上去,
像拎小鸡一样揪住吕老四的衣领,
把他狠狠地按进了旁边的泥水里。
吕老四的身体瞬间被泥水淹没,
他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但徐天亮的力气太大,
他根本无法挣脱。
“跑!
你个小怂货,吕老四!”
徐天亮用他那独特的金陵腔怒骂道,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火星子一样,
“光顾着自个儿跑,
你那两只眼长着出气的啊?
也不晓得掩护弟兄们撤退!
二排长就因为你,
被鬼子坦克上的机枪给扫中了,
人都凉透啦!”
吕老四被徐天亮这一顿臭骂,
吓得脸色惨白,
他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唰”地就下来了。
他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身体像筛糠一样不停地颤抖着。
徐天亮的骂声在河面上回荡着,
仿佛要冲破这片压抑的氛围。
其他战士们都默默地站在一旁,
没有人敢出声,
他们都知道徐天亮此刻心中的愤怒和悲痛。
“你个呆子,
跑的时候就没听见背后的枪响啊?”
孙二狗怒不可遏地吼道,
他那独臂在空中挥舞着半截枪托,
每一下都像是要把满腔的怒火砸出来一般,
“没看见二排长被压制得抬不起头啊?
眼睛瞎啦!”
他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
震得枝头的鹈鹕都惊飞了起来。
孙二狗的河南腔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耳,
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
三十米外的滩涂上,
二排长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的身体还保持着扑救的姿势,
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
他的后背被七发 7.7 毫米机枪弹击中,
炸出了一个个蜂窝状的窟窿,
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而他的掌心里,还紧紧攥着吕老四跑丢的胶鞋,
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还在试图保护这个让他付出生命的人。
古之月缓缓走过来,
他的步伐有些沉重,
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他拍了拍徐天亮的肩膀,
轻声说道:
“算啦,都已经这样了,
骂也没用,人都回不来喽。”
他的苏北话里透着一股无奈和悲凉。
徐天亮猛地一甩手,
像是要挣脱古之月的安慰,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
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这小子得给二排长陪葬!”
他的眼中燃烧着怒火,
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吕老四。
吕老四早已吓得脸色苍白,
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听到徐天亮的话,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痛哭流涕地喊道:
“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
就想着别被打死……”
孙二狗站在一旁,
嘴里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说道:
“老徐啊,你也别太生气啦,
这新兵蛋子嘛,
第一次上战场,
吓得腿软那也是人之常情嘛。”
赵大虎和赵二虎这对来自东北的兄弟听到后,
也赶忙凑了过来。
赵大虎一脸严肃地附和道:
“可不是嘛,
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啊。”
古之月看着众人,深吸一口气,
然后清了清嗓子,
高声说道:
“好啦,都别再吵吵啦!
二排长牺牲得非常壮烈,
他是为了咱们大家,
为了能把队伍安全带回来才会这样的。
三排长也重伤后送了,
从现在起,孙二狗,
你就担任代理二排长吧。
另外,咱们侦查连也得进行缩编了,
剩下的人就编入一、三排。
以后咱们就是一个拳头,
一定要紧紧地攥在一起!”
孙二狗听到后,
“啪”的一声,
迅速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同时大声喊道:
“保证完成任务!”
就在这时,只见 3 营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的腿显然是受了伤。
营长一边走,
一边操着一口地道的四川话大声喊道:
“你们几个在这儿闹啥子哟!”
“古连长,
你看看咱 3 营,
就剩下一半的人了,惨呐!”
3 营长满脸愁苦地对古之月说道,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古之月看着眼前这位昔日里意气风发的营长,
如今却变得如此憔悴,
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难过。
然而,还没等古之月开口安慰,
刘团长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刘团长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扫视了一圈众人,
然后用低沉而严肃的语气说道:
“3 营损失惨重,
古之月,
我命令你的侦查连并入 3 营,
把编制给我补足了,
三个连,一个都不能少!
人员调整必须马上到位,准备进攻!”
古之月闻言,
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心里很清楚,
这道命令意味着什么。
虽然他明白刘团长的决定是出于整体战略的考虑,
但面对如此惨烈的局面,
他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团长,鬼子的坦克太厉害了,
咱们就这么冲上去,
那不是送死吗?
英国佬支援的东西能不能到位?
要是消灭不了那些坦克,
就算拿下阵地,咱也守不住啊。”
古之月的话音刚落,
刘团长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瞪了古之月一眼,呵斥道:
“英国佬的炮呢?”
古之月紧紧地攥着那张浸满鲜血的作战图,
他的苏北话像一把利剑一样直戳刘团长的脸,
“如果没有英国佬的炮火支援,
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些坦克?”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从对岸徐徐吹来,
风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柴油味。
这股味道并非普通的柴油味,
而是日军九七式坦克所特有的那种浓烈的柴油味。
这股味道还混合着新刷防锈漆的刺鼻气息,
让人闻起来不禁感到一阵恶心。
刘团长皱起眉头,
摘下头上的钢盔,
用手挠了挠自己那花白的鬓角。
他的湖南话有些发涩,
仿佛被这股味道影响了一般,
缓缓说道:
“红毛鬼说他们的油料不足……”
话还没说完,
一旁的徐天亮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他的金陵腔中夹杂着擦拭枪支时发出的声音,
显得有些不屑地说道:
“戴老板走私的油,
都够绕地球三圈了!”
说罢,他随手甩出一颗已经变形的友坂弹头,
这颗弹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
直直地钉在了那张“死守501”的作战地图上。
与此同时,李满仓正默默地往炸药包里塞着铁钉。
他的山东腔带着一丝阴恻恻的感觉,
让人听了有些不寒而栗:
“没炮?老子用牙啃!”
而在另一边,
孙二狗则是独臂绑着集束手雷,
他的河南话中浸透着浓烈的酒气,
嘴里嘟囔着:
“日恁娘!
这捆‘麻花’,够小鬼子喝一壶的!”
刘团长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只能尽量去协调,
上头的事儿,
我也做不了主。
但不管怎么样,
任务必须完成,
这是命令!”
徐天亮站在一旁,
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阴阳怪气地说道:
“嘿,瞧瞧这又是要去送死咯!
咱这命啊,
就这么不值钱,
说扔就扔啊!”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嘲讽和不满。
刘团长听到这话,
狠狠地瞪了徐天亮一眼,
怒斥道:
“徐天亮,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
不想死就给我好好打仗,
打出个样子来!
别整天像个怨妇似的,叽叽歪歪的!”
古之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后开始安排人员调整。
尽管战士们都已经疲惫不堪,
但他们还是迅速行动起来,
重新整队,检查武器,
展现出了高度的纪律性和执行力。
李满仓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
对身边的战友们说道:
“兄弟们,咱可不能当孬种啊!
就算是死,
那也得死在冲锋的路上,
绝不能退缩!”
他的话语慷慨激昂,
激发了战士们的斗志。
众人纷纷应和着,
士气稍稍振作了一些。
子夜时分,平墙河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磷光,
波光粼粼,显得有些诡异。
古之月嘴里衔着一根芦苇管,轻声说道:
“徐呆子,我赌你活不过三更天。”
他的声音被水泡声掩盖,
仿佛是从幽冥地府传来一般。
徐天亮的钢盔上别着一朵刚采摘下来的山茶花,
花瓣鲜艳欲滴,
仿佛还带着清晨的露珠。
他操着一口金陵腔,
嘴角挂着一抹笑容,
对着身边的战友说道:
“龟孙,那姑娘还在师部医院等着你呢!
老子一定要活到看你娶刘海棠的那一天!”
与此同时,三百条黑影如鬼魅般贴着水面潜行,
他们的动作轻盈而迅速,
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赵大虎的胸前绑着弟弟的残破军装,
那是他唯一能带回弟弟的东西。
他的东北腔压得比蛙鸣还低,喃喃自语道:
“弟啊……看哥给你挣个整尸……”
就在这时,对岸突然升起一颗照明弹,
瞬间将整个河面照得如同白昼。
吴老四惊起的浪花在强光的映照下格外显眼,
他们的行踪就这样暴露无遗。
步话机里突然传来刘团长的川音,
声音震耳欲聋:
“龟儿子些!
英国佬的油车到了!”
对岸玛蒂尔达坦克的柴油轰鸣声中,
乔治车长的伦敦腔跑调地吼着:
“徐!For 金陵!”
赵大虎毫不犹豫地将弟弟的残躯紧紧裹进膏药旗里,
然后用东北腔怒吼道:
“弟啊……哥带你回家……”
朝阳刺破了硝烟,照亮了这片充满血腥和战火的战场。
新兵吴老四正专注地往自己的枪托上刻下第四道痕,
那道痕深得足以嵌进指甲盖。
平墙河畔的焦土再次染红时,
徐天亮瘫在二排长战死的弹坑里。
金陵腔混着血腥气:
\"龟孙...三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