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佩卓未作他想,起身便跟着宫人走出了大殿。
路上来来往往的宫人很多,沿路灯火通明。烛火映亮了姜佩卓的脸。
吹一吹冷风,姜佩卓感觉清爽了许多。
屋中那种闷热粘腻的感觉退散了下去,她脚下更轻快了。
走着走着,宫人突然向一侧拐去,那边的宫殿因为有些偏僻而行人稀少。只有一座偏殿中有着些许微弱的光亮。
姜佩卓的脚步顿了顿。
宫人察觉到了姜佩卓的迟疑,折返过来,依旧低低地弓着身子,态度无比的恭谨。
“大人,前方有些暗,当心脚下。”
姜佩卓并未往前走:“陛下如何会在这种地方约我?”
“回大人,小的不知。小的万万不敢假传圣旨,这可是死罪啊。求大人莫要为难小人了。”
也是,姚浔之在哪里约她,这些个宫人要如何知晓?
姜佩卓点点头,感觉自己确实头脑有些不清晰了,摆了摆手,示意她带路。
宫人感激地鞠躬,然后赶紧快步向前走去。
行至偏殿,宫人轻轻叩响了房门后,便侧身站在了一旁,等着姜佩卓亲自推开门。
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姜佩卓摇了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些,随后直接推开了房门,同之前进陛下的书房那般。
若是姜佩卓拘礼,每次都要听到姚浔之的指令才进屋,是要被姚浔之挑理,说她过于注重礼节,寒了陛下的心的。
暗香扑鼻而来,微弱的烛火因有风吹进来而剧烈跳动着。
“陛下,为何不点灯?”姜佩卓一边关门一边问道。
忽然,感觉手臂的衣服被人扯住:“嫂...姜姐姐...”
姜佩卓猛地回头。
看到的是苏梓安潮红羞涩的脸。
今夜的苏梓安穿戴的格外俊美,一身梅花纹浅蓝色锦袍,头戴玉簪,腰间还挂了衣结。在昏暗的烛光下,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瘦,让人怜惜。
姜佩卓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真的是喝得太多了。
不然为何明明是旁人的声音,她却总认为是淮儿在身旁呢?
不对不对。
姜佩卓用力眨了眨眼,从苏梓安手中果决地抽出袖子,快步走到灯旁,点亮了更多的蜡烛。
骤然变亮的环境让苏梓安有些无所适从,他小步朝着姜佩卓蹭过去,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
借着更亮的光,姜佩卓终于明白了那番怪异感从何而来。
这件衣服、这身打扮,正是上次她们去苏家时苏淮穿的那一套!
只不过当时已经快到夏天,穿的轻薄了一些。
如今深秋的季节,即使燃了炭火,苏梓安依旧冷到不住地发抖。
“姜姐姐,我这一身可好看?”苏梓安边说边靠了过来。
他眉目含情,欲说还休,伸出手来就要拉姜佩卓的衣襟。
“我自知比不得哥哥,但我为了姐姐什么都愿意做,姐姐看看我可好?”
姜佩卓脸冷了下来,后退一步。
“怎么是你?陛下何在?”
听着姜佩卓不带温度的问话,苏梓安感觉周身气温降得更低,他咬了咬唇,指着一旁桌子上的菜品与酒水。
“姐姐,陛下说,她现在有些事情要处理,让我告诉您她片刻后就能赶过来。”
“那我去外门等。”姜佩卓说着就要拉开门。
“外面冷!”苏梓安急得忘了压制自己的声音:“外面冷,您、您在此等吧。”
“并非是我诓骗于您,今日陛下找您说的事情便是与我有关的,真的,求您信我。”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姜佩卓虽然不明白姚浔之到底又有了什么新安排,但是顺着苏梓安的力气坐了下来。
苏梓安看她不走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为姜佩卓斟了酒,将酒杯放在她最方便拿的位置,随后挨着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姜佩卓心中记挂着大殿中的事情,此刻无心吃喝,一心想着姚浔之赶紧回来。
看着苏梓安可怜兮兮的发抖,姜佩卓叹了口气:“刚才那番话切莫再提,我对你无意。”
“是...安儿以后不敢了,只是、只是...”
说话的同时,两颗晶莹的泪滴已经挂在了他的睫毛上,将落不落,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哎,你可是有难处?”姜佩卓知道苏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呜呜呜呜呜...”听了这话,苏梓安直接呜呜地哭了起来。
“姐姐、不、嫂嫂,求嫂嫂救我,求嫂嫂救我!”他声泪俱下,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事已至此,眼看原计划完全行不通,自己刚开口讲了一句话便被姜佩卓果断拒绝,倘若自己继续进一步开口,定是留不住眼前人的。
苏梓安咬了咬牙,果断换了一个说辞。
把自己说成了为了保命,而不得不“委身”于旁人的命苦男子。
果然,听到这些,姜佩卓稍微有些动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神色也不再冷冰冰的。
“嫂嫂求您可怜可怜我,阿母对我们父子两个平日里非打即骂,尤其嫌我是个男子,不能如女子一般为家中赚钱、为家中挣门面。”
“前些日子,竟直接在半夜时分将外女带到我的房间门口,任由那外女不停地敲我的门。若不是我拼死抵抗,如今、如今...”他哽咽得说不出话。
许是想起了自己的生活,他哭得不如之前那般作伪。
“稍有不顺,阿母便会扔东西来打我,您看、您看!这是我跪在碎瓷渣上留下的痕迹。”
说着,他不顾女男大防,直接将衣服撩了起来。
但拿捏着分寸,知道姜佩卓不喜出格举动,便只将衣服撂倒刚能看到膝盖处的伤疤。
姜佩卓低头看去,男子原本应该光洁的腿上,有着一道道狰狞的疤痕。
甚至还有的依然泛着血迹,暗红色上面叠着鲜红。
姜佩卓有些不忍,蹙起了眉。
苏梓安眼看有戏,继续哭道:“而且,而且,阿母不仅罚我,她还会当着我的面...同阿父...,上次阿父跪在她脚边...阿母的手、阿母的手......”
“好了,不用说了。”
看苏梓安情绪越来越崩溃,说出来的事情也越来越不堪入耳,姜佩卓及时让他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