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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匹磾看见,一向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下凡般的兄弟,

如今竟被折磨得脸色枯黄灰败,眼窝深陷,身上还带着如此沉重的枷锁,

他顿时心如刀绞,喉头哽咽,失声唤道:“文鸯!为兄……为兄让你受苦了……都是为兄之过啊!”

段文鸯看到兄长竟也被俘,更是目眦欲裂,泪如泉涌,

他挣扎着想要上前,铁链哗啦乱响:“兄长!你……你怎么也落到了羯狗的手里?

是不是也中了石勒这狗贼的奸计?!”

他怒视石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段匹磾见兄弟问起,再也压抑不住,流泪道:“兄弟啊……为兄昨夜中了敌军诱敌之计,

我段家五千精锐铁骑……大半……大半都战死在马颊河畔了……为兄……为兄无能啊!”

他痛苦地闭上眼,复又睁开,恨声道:“更可恨的是,邵缉、邵竺那两个背信弃义的竖子,假意设宴,用酒将我灌醉……

趁我不备,将我捆缚起来……

连我那两千甲骑铠马……也尽数被城中的晋军缴械控制……

为兄……为兄实是段家的千古罪人!死不足惜啊!”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兄长……”

段文鸯拖着沉重的铁链,踉跄着扑到段匹磾身前,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那铁链碰撞的沉重声响,混合着英雄未路的哭声,显得格外凄凉。

帅案后的石勒,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却是大好,简直如同三伏天喝了冰蜜水,通体舒泰,嘴都要合不拢了。

他心中得意,却并不言语,只是微微侧过头,朝侍立一旁的刘征努了努嘴。

刘征立刻心领神会,他那张向来带着几分刻薄的书生脸上,洋溢起温和的笑容,仿佛一位准备开导迷途羔羊的师长。

他清了清嗓子,背着手,迈着方步,不紧不慢地踱到段氏兄弟面前,先是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

然后才开口道:“左贤王、段将军,二位将军请暂息悲声。

在下刘征,忝为赵王身边常侍。适才观二位兄弟情深,令人动容。

然则,在下心中尚有一番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斗胆恳请二位贤昆仲,暂收悲恸,静听在下一言,如何?”

段匹磾听到刘征这文绉绉的开场白,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射出两道凶光,咬牙切齿地道:“哼!阶下之囚,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你这酸儒,有屁就放!又何必多此一问!”

刘征闻言轻轻一笑,丝毫不以为忤,他背着手,开口问道:“敢问左贤王,贵部世居辽西,与我大赵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缘何贤王突然大动干戈,率精锐铁骑南下,攻我冀州疆土?”

段匹磾闻言,冷哼一声,将头一昂,怒目圆睁地道:“哼!我段氏一族,世代受晋廷敕封,门楣显赫,世袭公爵!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族受朝廷恩惠,自当效忠于晋朝天子!

尔等羯族,不过是域外流窜而来的蛮夷流寇!

石勒这厮,更是卑贱奴隶出身,侥幸窃据我河北膏腴之地,倒行逆施,残暴不仁,致使生灵涂炭,民怨沸腾!

如此贼虏,天下英雄人人得而诛之!

本王发兵讨逆,替天行道,何需向你解释理由?!”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仿佛他真是晋室忠臣一般。

“放肆!”

“大胆狂徒!”

帐中一些羯将闻言,纷纷怒喝出声。

石勒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铁青,牙关紧咬,咯咯作响,一双细长的凤目之中,杀机毕露!

他几乎就要拍案而起,下令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鲜卑蛮子,拖出去乱刀分尸,以泄心头之恨!

正在此时,却见刘征非但不怒,反而嗤笑出声,

他摇着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慢条斯理地反驳道:

“贤王此言,实在是……不通之极啊!不通之极......

据在下所知,贵部段氏,追根溯源,其先祖不也是发源于塞外草原的游牧部落么?

放牧牛羊,逐水草而居,与我大赵治下的各族民众,又有何本质区别?嗯?”

他顿了顿,不待段匹磾反驳,语速加快:“再细究起来,贵部的第一位首领,段日陆眷大人,起先不也只是在乌桓贵族手下,做个饲养牲口的牧奴么?

刘某此言,是也不是?” 他特意将“牧奴”二字咬得极重。

“酸儒!安敢辱没我段氏先祖!我杀了你——!”

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猛虎,段文鸯瞬间暴怒!

他双目赤红,不顾身上沉重的枷锁和肩胛的剧痛,猛地发力,就要朝刘征恶狠狠地扑过去!

然而,终究是伤势未愈,又身负近两百斤的枷锁,刚一动弹,就被侍立左右的数十名羯人壮汉一拥而上,死死按住!

段匹磾见兄弟被如此粗暴对待,心疼不已,也怒喝一声,用肩膀奋力撞开几个按着段文鸯的羯兵:“滚开!休要伤我兄弟!”

刘征却依旧面不改色,抬手阻止了,想要进一步压制段匹磾的羯兵。

对着暴怒的段氏兄弟摆了摆手:“左贤王,文鸯将军!且慢动怒!稍安勿躁!

在下岂敢出言侮辱段日陆眷大人?

段日陆眷大人,那可是在史册上留下赫赫威名的英雄豪杰!

在下心中,只有敬仰,绝无半分不敬!”

段匹磾闻听此言,终究老成持重一些,强压下怒火,低声对还在喘着粗气的段文鸯道:“兄弟!不必动怒!

且听这酸儒到底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段文鸯狠狠喘了几口粗气,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死死瞪着刘征,总算停止了挣扎。

刘征见局面稳住,再次恢复了从容,声音抑扬顿挫,仿佛追忆往事一般:

“段日陆眷大人,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耻辱,耐常人所不能耐之寂寞!

在乌桓人手下韬光养晦,潜心积蓄力量!

终于,在一个天灾饥荒的年头,抓住了千载难逢的良机!

他登高一呼,应者云集,聚拢起数千不甘被奴役的鲜卑、乌桓乃至汉人流民,在令支城下,毅然起兵!”

刘征的声音陡然拔高,似乎在描绘史诗:“其后,陆眷大人率领这支义军,披荆斩棘,浴血奋战!历经数年苦战,终成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到了曹魏之时,更是达到了巅峰鼎盛!”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段匹磾,

“当时贵部段氏所掌控的地域,西接渔阳,东临辽水,幅员辽阔,控弦之士近十万!

其赫赫声势,一时无两!

即便是如今慕容氏和宇文氏称雄的地盘,其中也有一大半,当年可都是你们段家打下的基业!

敢问贤王,刘某此言,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