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上,军官们的嘶吼声响成一片。
士兵们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向着那些早就挖好的防空洞冲去。
这是朱豪早就下达的死命令,只要听到飞机声,不管在干什么,第一时间钻洞。
朱康一把将身边的通讯兵推进弹坑深处,自己也紧贴着坑壁蹲下,用手臂护住脑袋。
下一秒,地狱降临。
呼啸的航弹,如同死神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轰!”“轰隆!”“轰——!”
大地在剧烈地颤抖,仿佛要被撕裂。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成一片,掀起的泥土和弹片,像暴雨一样四处泼洒。
整个辛庄阵地,瞬间被火光和浓烟所吞噬。
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天空都映成了不祥的血色。
躲在防空洞里的士兵们,感觉就像是坐在一个被巨人疯狂摇晃的铁罐子里,耳膜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泥土簌簌地从头顶落下,每个人都死死地抱着头,祈祷着这可怕的轰炸能早点结束。
第四十一军指挥部。
朱豪站在地图前,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震颤,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叮当作响。
他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外面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动静。
“报告军座!日军出动了约三十架飞机,正在对我军阵地进行狂轰滥炸!”通讯处长焦急地汇报道。
“伤亡情况如何?”朱豪淡淡地问。
“各部……各部都已提前进入防空洞,伤亡……应该不大。”
“那就好。”朱豪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小鬼子炸,炸得越狠越好。等他们炸痛快了,就该轮到我们了。”
这番镇定自若的话,让指挥部里原本紧张的气氛,稍稍安定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轰炸终于停歇。
当士兵们心有余悸地从防空洞里钻出来时,无一不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还算完整的阵地,已经变成了一片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到处都是焦黑的弹坑和燃烧的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硝烟和泥土烧焦的味道。
然而,不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阵尖锐的、刺耳的军号声,从日军的阵地方向响彻了整个平原。
“嘀嘀嘀——哒——!”
“小鬼子冲锋了!”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紧,纷纷扑向自己的战斗岗位。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人潮,如同决堤的洪水,漫山遍野地涌了过来。
那不是战术严谨的波次进攻,而是毫无章法、不计生死的集团式冲锋!
上万名日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嘶吼着,咆哮着,像一群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朝着第四十一军的阵地发起了决死的冲击。
他们一个个双眼赤红,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疯狂、绝望和麻木的表情,仿佛在他们眼前的不是机枪和炮火,而是通往极乐世界的坦途。
“他娘的,这帮龟儿子是疯了!”赵毅川在一线师部里,透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骂了一句。
“军座命令!”指挥部里,朱豪的声音洪亮如钟,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命令各部,狠狠地打!把所有能打出去的子弹,都给老子打出去!”
“命令!炮兵团!那三十门88毫米高炮,给老子把天上的苍蝇,全都打下来!”
“是!”
命令迅速传达到了炮兵阵地。
三十门崭新的德制88毫米高射炮,昂起它们修长而狰狞的炮管,直指苍穹。
这些都是朱豪的宝贝疙瘩,是专门用来对付飞机的杀手锏。
炮兵阵地上,年轻的炮手们脸上写满了兴奋和紧张。
他们之前只在图纸和教官的讲解中接触过这种大杀器,这还是第一次实弹射击。
“目标,敌机编队,放!”
“开火!”
“咚!咚!咚!”
沉闷的炮声响起,三十门高炮同时怒吼,一枚枚炮弹拖着尖啸,飞向天空。
天空中,瞬间炸开一团团黑色的烟云。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得令人牙疼。
防空防空,十防九空。打飞机,尤其是打高速移动的飞机,需要极其复杂的计算和丰富的经验。
这些川军炮手,虽然训练刻苦,但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完全掌握不了提前量。
炮弹要么在飞机后面炸开,要么在前面炸开,看似打得热闹,却连一架飞机的毛都没蹭到。
“偏了!再往左五个密位!”
“高度不够!快调整!”
炮兵阵地上一片忙乱。
天上的日军飞行员,起初还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防空炮火吓了一跳,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这帮龙国炮手,就是一群新手。
“笨蛋!他们不会打!”一架日军攻击机的飞行员在无线电里狂笑起来。
他猛地一拉操纵杆,飞机一个漂亮的侧滚,躲开一发在旁边爆炸的炮弹,随即调转机头,朝着地面上那个不断喷吐着火光的炮兵阵地,俯冲而去!
“哒哒哒哒哒!”
飞机机翼下的机枪喷射出致命的火舌,子弹像雨点一样,扫向毫无遮蔽的高炮阵地。
“噗噗噗!”
一名正在装填炮弹的炮手,胸口瞬间爆出几团血花,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仰面倒了下去。
“隐蔽!敌机俯冲!”炮兵军官声嘶力竭地吼道。
但已经晚了。
更多的日军飞机发现了这个“软柿地”,纷纷调转方向,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轮番对着高炮阵地进行俯冲扫射和投弹。
“轰!”
一门88高炮被航弹直接命中,连同周围的七八名炮手,瞬间被炸成了一堆扭曲的钢铁和模糊的血肉。
仅仅几分钟的功夫,这个被朱豪寄予厚望的高炮阵地,就损失了超过一半的火炮,人员伤亡更是惨重。
残余的炮手们,只能狼狈地躲在弹坑里,眼睁睁地看着日军飞机在头顶肆虐。
指挥部里,朱豪接到了炮兵阵地几乎被打残的报告,他握着电话的手,指节捏得发白,但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空中,日军的飞机像一群讨厌的苍蝇,肆无忌惮。而地面上,那片黑压压的人潮,已经冲到了一千米之内。
前线的机枪,已经开始怒吼。
一场血腥残酷的绞杀,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