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防线,本就被川军的侧翼猛击打得摇摇欲坠,如今又遭到了汤恩伯军团不计代价的正面强攻,顿时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绝境。
防守该区域的日军师团长,此刻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和绝望。
他手里的预备队,刚调过去堵侧翼的窟窿,正面又被捅开了一个大口子。兵力捉襟见肘,防线处处告急。
川军的打法蛮不讲理,就是炮火洗地,然后上千人的机枪队端着捷克式往前冲,根本不给你喘息的机会。
而中a央军的攻势则更加章法严明,炮火延伸,步坦协同,一层一层地往前压,虽然打得稳,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同样让日军防不胜防。
“顶不住了!师团长阁下,支那军已经冲进我们的一号主阵地了!”
“请求战术指导!我们的侧翼……已经和主力部队失去联系了!”
“弹药告急!炮兵阵地遭到支那军炮火覆盖,损失惨重!”
一条条坏消息,如同雪片一般飞进日军的指挥部。
日军师团长脸色惨白,他知道,单靠他自己的力量,已经无力回天。
再这么下去,不用等到天黑,他的整个师团都将被分割包围,然后被这两支突然打了鸡血的中国军队一口一口地吃掉。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给我接方面军司令部!快!我要向寺内寿一司令官阁下,请求紧急空中支援!立刻!马上!”
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那片蔚蓝的天空之上。
……
北平,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压抑的氛围,比川岸文三郎发出诀别电报时还要凝重百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每一个路过司令官办公室的参谋,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脚缩进鞋子里,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引爆那间屋子里积蓄的怒火。
寺内寿一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沉似水。
桌上,那份关于第二十师团全军覆没的详细战报,就像一份死亡判决书,静静地躺在那里。
“全军覆没……玉碎……”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每念一遍,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不是一个大队,不是一个联队,而是一个满编的、帝国最精锐的常设甲种师团!
一万五千多名帝国勇士,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葬送在了一个叫辛庄的无名之地。
师团长川岸文三郎,那个蠢货,居然在最后时刻,带着残兵发起了毫无意义的万岁冲锋,被人像宰鸡一样剁掉了脑袋!
耻辱!这是帝国陆军自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消息传回国内,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陆军省那帮混蛋,参谋本部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还有天皇陛下……他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他将川岸文三郎的祖宗十八代,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问候了一遍又一遍。
但骂完之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愤怒。
而这份愤怒,更多的是指向那个始作俑者——朱豪。
“朱豪……第四十一军……”
寺内寿一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神阴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
就是这个家伙,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华北方面军的软肋,让整个徐州会战的布局,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
就在他强压着怒火,思考着该如何调集部队,去将朱豪这个“毒瘤”连根拔起的时候,通讯参谋神色慌张地敲门走了进来。
“司令官阁下!徐州前线紧急电报!”
寺内寿一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念!”
“哈伊!”参谋立正,用颤抖的声音读道:“我部在徐州东南侧翼,遭到支那川军第二十二集团军与中央军第二十军团的联合猛攻。”
“川军火力空前强大,装备有至少两百门以上各式火炮及上千挺轻机枪,其攻势……如山崩海啸,我部侧翼防线已被完全撕裂,阵线濒临全面崩溃!”
“电报最后,师团长阁下请求方面军司令部,立刻派出航空兵进行火力支援!”
“纳尼?!”
寺内寿一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瞪着通讯参谋:“你说什么?川军?第二十二集团军?孙震那支叫花子部队?”
在他的情报里,孙震的川军就是一群拿着老套筒、穿着草鞋、连军饷都发不齐的乌合之众,是整个徐州战场上最薄弱的一环。
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比中a央军的德械师还要生猛了?
“情报部门是干什么吃的!猪吗?!”寺内寿一的咆哮声,震得桌上的茶杯嗡嗡作响。
但现在不是追究情报失误的时候。
一个师团濒临崩溃的求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他本就焦头烂额的脑袋上。
全都要空中支援!
川岸文三郎临死前,请求航空兵进行同归于尽的轰炸。
现在,另一个师团长,又在请求航空兵救命。
他华北方面军的飞机,是大风刮来的吗?
“航空兵现在能调动的飞机,还有多少?”寺内寿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沙哑地问道。
一名航空参谋快步上前,低头报告:“司令官阁下,方面军主力航空队目前正在武城上空与支那空军激战,短时间内无法抽调。”
“我们目前唯一能动用的,只有部署在齐南机场的一个飞行战队,共计三十架九六式陆上攻击机。”
三十架!
寺内寿一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区区三十架飞机,就像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同时满足两个方向的需求。
一个艰难的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派飞机去轰炸朱豪的第四十一军,为玉碎的第二十师团报仇,铲除这个心腹大患?
还是派飞机去增援徐州前线,稳住即将崩溃的防线,避免一场更大的战术失败?
指挥部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寺内寿一的身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寺内寿一的脑子里,两个念头在疯狂地交战。
理智告诉他,必须优先增援徐州前线。
稳住防线,避免战局的进一步恶化,这才是最符合军事原则的正确选择。
一个师团已经没了,不能再赔上另一个。
但他的情感,他的愤怒,他作为帝国大将的骄傲,却在疯狂地叫嚣着,要去复仇!
朱豪!必须死!
那个家伙的存在,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战术上的威胁了。
他就像一个魔鬼,用一种完全不讲道理的方式,在屠杀帝国的士兵,在践踏皇军的荣耀。
他那支火力强大到变态的部队,如果不尽早将其彻底摧毁,未来必将成为帝国称霸大陆的最大障碍。
用三十架飞机,去换掉朱豪和他的主力。
这笔买卖,从长远来看,似乎是划算的。
可是……眼前的烂摊子又该怎么办?
如果徐州侧翼的防线崩溃,导致整个徐州会战的几十万大军陷入被动,这个责任,他同样承担不起。
寺内寿一闭上了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前线的炮火声,仿佛穿透了数百里的距离,在他的耳边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