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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疼啊...”

“疼...”

“疼啊...”

病床上的人四肢被绑紧了,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连捂起肚子稍微缓解都做不到。

浑身上下的皮肤不受控的抽搐不停。

他没有基本的体面,也没有尊严。

因为不是人,当然没有尊严可言。

病床周围是全透明的玻璃罩,四周仅留下一人通过的距离,整个空间逼仄狭窄,拥挤不堪。

外面有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来回穿梭,放眼望去,这片空间里像这样的玻璃房,多到数不清。

苏洛然从有意识起就没穿过衣服,像一个牲畜一样被摆来摆去。

“疼啊...”

他嘶哑的哀嚎再次回荡在玻璃房内,不能引起外面那群白大褂丝毫的同情。

他转着眼珠看自己胸腹,一层又一层的缝合刀口,没人给他缝的漂亮点,毕竟迟早要再打开。

他再去看玻璃罩前面站着的一群白大褂,嘴唇哆嗦。

“疼...”

外面几名研究人员正仔细记录着今日状态,玻璃房显眼的一角贴着他的编号——克隆体164。

为首的研究人员眼睛里有些狂热,“164号太让人惊喜了,他是目前为止表现最好的,活得最久。”

身后的人拿着档案推推眼镜附和,不过也提出了一些疑虑,“教授,为什么您选择给他植入一个21世纪人类的意识呢?如果选择一个现在的,效果应该会更佳。”

教授摇摇头,“那就麻烦了,太聪明他会想跑,现在这不是刚刚好吗?”

教授又有些感慨,“有意识,有思想,有感受还能表述出来,我想这会是一个很好的研究方向。”

“能出不少研究报告。”

“不过...”教授停顿片刻,“他太吵了,只是一次有趣的实验而已,意识抽离吧。”

机械臂从天花板伸下来,苏洛然小幅度的转头,很快被固定住,探针伸进大脑,他还在发抖着喊疼。

很快他不再喊叫,像其他玻璃房里的克隆体一样。

没有痛感,无法表达,无知无觉。

他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可言。

他一双琥珀色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从苏洛然又变回了克隆体164号。

白大褂来回匆匆,一张单子贴到他的玻璃房门口。

克隆体164号,左侧肾脏摘除手术,日期是三天后。

三天过去了,苏洛然被推进手术室,腹腔再次划开,手术进行的很顺利。

一个研究人员惊奇的喊了一声,“主任!他…哭了。”

苏洛然真的在哭,睁着眼睛,眼泪一滴一滴砸到手术台上。

绵软无力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疼...”

“主任,他有自我意识,要不要...上止疼剂啊?”

“不用。”

“耗材而已。”

消息很快传出,意识抽离后,克隆体164号觉醒了自我意识,络绎不绝的研究人员前来查看这个奇迹。

他还是没用上一点止疼剂,这样他才能表演给那些人看,像钉在台子上,面对死亡倒计时的,活生生的标本。

他已经没剩什么能用的器官了,昂贵的生命维持系统搭载在他身上。

倒不是为了刻意折磨他。

“教授,克隆体170号实验失败。”

“开始克隆171号,客户对我们的效率不满意了。”

“164号呢?”

“继续维持。”

苏洛然再次躺在手术台上,他拼命睁大眼睛想最后看看这个世界。

外面。

还没去过呢。

研究人员冰冷的声音响起,“心脏摘除手术开始。”

*

‘供体工厂’的前面就是金碧辉煌的接待大楼,不少富豪选择在这里接受咨询服务。

大厅里的新闻在持续播报。

「近年来,宇宙辐射进一步加剧,γ辐射对人体器官的损害不可逆转,实惠,便捷,可靠的克隆体器官移植受到无数人追捧,克隆实验的推动将有利于人类生存...」

“还有多久?”一个人坐在高级接待间正在做最后的术前检查。

接待人员点头哈腰,“马上,半小时内可以前往手术室。”

那人按了按胸口的位置,烦躁的要命,“心脏出问题的又不是你,砸这么多钱就买到你们这种服务?真晦气。”

“眼角膜手术什么时候能做?”

“这边安排在两周后。”

“不行,我加钱,最多等一周。”

“好的,我们再和工厂那边协调一下...”

*

苏洛然还活着,浑身插满了管子,他迟钝的看了看天花板,又去看自己胸口。

那里外置了一个什么东西,有电极片,数字,管线...苏洛然只能理解为是一个人工心脏。

要不然他怎么还能睁眼。

很明显,还有剩余价值。

他又活了一周。

再次躺在熟悉的手术台上,他的脑袋被固定住了,手脚绑得没有之前那么紧。

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仪器撑开他的左眼,他眼球不安的震颤,可怜巴巴的再次求饶,这些话他早已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

“我疼...能不能不切眼睛...有药吗...救救我......为什么是我...肚子也疼...里面空了...我好害怕...什么都行...填一点进去吧...”

“我好疼啊...”

没有人会和他说话,就像他不会和病床说话,不会和玻璃说话,不会和每天打交道的机械臂说话。

对于那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来说,他和病床,玻璃,机械臂没有半点区别。

或许有点区别。

因为今天这个白大褂跟他说话了。

“别哭了,影响摘除效果。”

苏洛然的左眼看到了放大的刀尖。

他左眼的角膜被干净利落的摘除放到一边的托盘上,苏洛然用仅能视物的右眼看到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没在哭了,但又有什么水液淌在脸上,痒痒的。

“主任,左眼球感染,要不要摘除。”

“摘了吧。”

苏洛然想做点什么,哪怕是最后的挣扎。

没有人注意到,一旁摆放整齐的手术刀里,少了一个刀片。

关于这段记忆,苏洛然实在是太模糊了。

等他走下手术床的时候。

从金属刀片的反光里,看到了自己流着血泪的窟窿,和那张苍白的脸。

“我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身后的地上躺了一群白大褂。

开膛破肚,死去多时。

和他一样流着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