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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觉如潮水般退去的那一刻,魏无羡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挣脱。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修长有力,指节分明,分明是他熟悉的那双手,可又似乎有哪里不同。

他迅速凝神内视,用神识仔细探查周身状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具身体虚弱得令人心惊,不仅内伤严重,腹部的经脉更是几乎全数断裂,如同被狂风肆虐过的蛛网,支离破碎。这不是他曾经无坚不摧的神尊之躯,而是他在小世界里那副伤痕累累的凡人身躯。

刹那间,无数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入脑海。前世剖丹的剧痛,乱葬岗的艰难无助,不夜天的道义崩塌,以及最后的决然跳崖……所有画面都与主世界的记忆交织缠绕,在他识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清楚地记得前世坠崖时,蓝湛那只染血的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那人素来清冷的琉璃眸中,盛满了前所未有的情绪——深沉的眷恋,卑微的祈求,撕心裂肺的恐惧...... 每一个细微的神情都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记忆。

可当时的他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瞎子!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直到死都固执地认为,蓝湛讨厌修习诡道的他!最终毫不犹豫地挥开了蓝湛的手,耳边回荡着那人撕心裂肺的嘶喊。

那声“魏婴”,浸透着无尽的绝望与痛苦,此刻回想起来仍令他心尖发颤,心头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反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脸颊上顿时感到火辣辣的。

他真是该死!为了江厌离,为了虚伪的仙门百家,宁愿死也不愿听蓝湛多说一句话。

“魏无羡,你以前真是个蠢货…… ”魏无羡咬着牙恨恨地低骂了一声,抬手又抽了自己一巴掌。

那时,他确实是想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却从未想过,他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那个最在乎他的人——他的二哥哥,他真是……罪该万死。

还不等他平复心中翻涌的情绪,周围的环境便骤然闯入他的视线。

这是一间破败的屋子,屋内陈设简陋,屋顶悬挂着一串串殷红如血的符篆,地面上用鲜血画着复杂的咒纹,看那熟悉的纹路,正是他前世所创的舍身咒。

此刻的他正盘膝坐在阵法中央,而几步之外,正站着一个满身鲜血的身影,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魂魄如烟般缓缓消散。

前世作为诡道祖师,敏锐的直觉让他瞬间明白,若不立刻阻止,这个无辜的青年将彻底湮灭于天地之间,神形俱散,永无来日。

“等等!别走!” 魏无羡双手迅速结印,在空中画出一道血色符咒。符咒发出金色的光芒,将即将消散的身影包裹其中。

莫玄羽以自身血肉魂魄为引,施展禁术修复了他这具残破的身躯,又将他的魂魄重新召回。这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魏...魏前辈?您醒了?” 莫玄羽艰难地睁开双眼,发出微弱的声音,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疯了?用舍身咒是会魂飞魄散的!”魏无羡声音低沉,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接连画出几道安魂符加固。

他在这个小世界中死了十六年,却在被召唤回来这一刻觉醒了全部记忆!这时候觉醒,是不是太晚了?狗天道!竟然将他和蓝湛害成这样?看来,他又可以去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架了,当然,是单方面的打。

莫玄羽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值得…您比我更有资格活下去。我只是…想结束这痛苦的一生,希望您能帮我报仇雪恨。”

魏无羡看着这个满身伤痕的青年,微微叹息一声:“我知道你的仇怨,也感念你的救命之恩。如果日后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不如…暂时先跟着我吧。”

他顿了顿,“不过眼下,我要先借你身份一用,待时机成熟自当归还。”

莫玄羽的魂魄在金光中逐渐凝实,惊讶地望着眼前深不可测的魏无羡:“魏前辈…您…您不是……”

魏前辈竟然能逆转舍生咒这种必死之局,这是何等通天的修为?

“不要多想,我总不会害你。” 魏无羡手掌一翻,从神魂空间中取出一张符篆打入莫玄羽的身体,“你救我一次,我便还你一场造化。待到合适时机,为你洗精伐髓。”

符篆化作流光没入莫玄羽的身体,他的身形顿时变得若隐若现,只有魏无羡能清晰地感知他的存在。

“这是隐身符,别人都看不见你,你先在这休息,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再带你走。”

魏无羡环视了一圈破败的屋子,好心提醒道:“今晚莫家庄有贵客到访,厨房应该有不少好吃的,你等会儿可以去拿一些回来,早些休息,今晚不要出来。”

“是,多谢魏前辈再造之恩。”莫玄羽郑重躬身行礼。

听到他多次唤自己前辈,魏无羡心中暗自腹诽,若按照年龄来算,莫玄羽已经年近而立,而自己还停留在跳崖那一年,不过二十有二。然而,若按照出生年月和修为高低,自己确实担得起一声“前辈”。

想到这里,魏无羡轻笑着摇了摇头,收回了思绪,神识立刻如涟漪般扩散开来,方圆百里的风吹草动尽在掌握。刹那间,未来片段如走马灯般在识海中闪现——蓝氏小辈们与剑灵苦战不敌,若非自己帮忙,这些孩子险些要折损在莫家庄……

“聂兄啊聂兄,你还真敢用蓝氏小辈做诱饵。” 魏无羡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无奈轻叹:“要是被蓝湛知道了,不得把你大卸八块。”

他手指轻抬,幻化出一张与莫玄羽同款的面具,堪堪遮住半张面容。推开门时,他往自己身上贴了一张忽略符,走出莫玄羽的小院,迎面走来几个家仆,口中正肆无忌惮地咒骂着莫玄羽,却在与魏无羡擦肩而过时恍若未见,依旧唾沫横飞。

前院,一队蓝氏弟子翩翩而来,轻衣缓带,抹额飘飘,真的如同仙人降世一般。魏无羡目光落在领头那个少年身上,蓝思追——眉目如画,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间尽显姑苏蓝氏的雅正风骨。

他心头微热,当年乱葬岗上那个抱着他腿喊“羡哥哥”的小阿苑,如今已被蓝湛教养得如此出色。

一句玩笑般的“我生的”,那人却当了真,将这个众人眼中的“温氏余孽”视如己出,用十六年光阴将阿苑教养得知礼明义,风姿卓然。

这其中,既有蓝湛对他那份说不出口的深情,也含着对他当年执意庇护岐黄一脉的无言认同。他的二哥哥,总是这般不动声色却又坚定不移地诉说着爱意,让人忍不住心尖发疼。

魏无羡跟随着他们到了宴客厅门外,听着他们与莫夫人客套寒暄,眼底不由泛起几分欣慰。

这些孩子个个品性纯良,只是被蓝氏四千条家规养得过分方正,不太懂人情世故,也不太懂得推拒周旋,唯独蓝景仪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跳脱。见他们安然无恙,他便溜进厨房顺了些吃食,折返莫玄羽的破落小院。

夜幕低垂,魏无羡来到蓝氏弟子布阵的西院,看到他们手中的招阴旗,心头不由泛起几分讥诮。

世人都说夷陵老祖是邪魔歪道,偏偏又对他所创的法器照用不误。就连素来视诡道为旁门左道的姑苏蓝氏,夜猎时竟然也堂而皇之地用着这些“邪器”。想必又是他的二哥哥在背后周旋,不知那人为此与蓝启仁争辩了多久,亦或是…又在祠堂跪了多久……

每每想到蓝湛为他默默承受的种种,心口便泛起细密的酸痛,恨不能立刻飞到那人身边。可低头瞥见这副经脉尽损的残破身躯,又不得不强按下冲动,若此刻遇见蓝湛,那人定然不会放任他独自离去,到时便很难寻到机会修复这具身体了。

不过,眼下倒是能在这群小辈面前露个脸,顺便托他们带个口信。如此想着,他信步上前。

“喂,小朋友们,今天的邪祟可不是你们能应付的,你们可得小心。” 魏无羡懒洋洋道。

见他戴着面具神神秘秘,蓝景仪当即呛声:“喂,你谁呀?我们认识你吗?藏头露尾的。”

魏无羡无奈地摸了摸鼻尖,蓝景仪果然不愧是“姑苏小怼王”,见谁怼谁,只是他的修为尚浅,若离了蓝氏庇护,怕是要吃大亏。

“在下莫玄羽,特来相助。”魏无羡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身姿翩然,自带几分风流。

蓝景仪正要再次出声,蓝思追已上前一步,温润一笑,拱手道:“多谢莫公子提醒。不知莫公子可知这里是什么邪祟作乱?”

“是什么邪祟,等你们含光君到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魏无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话音未落,他抬手轻挥,十几道符篆犹如流星般,瞬间没入在场蓝氏弟子身体中。

见众人露出惊愕的神色,他安抚地笑了笑:“你们别怕,这是保命的符篆,生死危机关头可保你们一命。”

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你们可要好好珍惜这难得的历练机会,不过,也不要逞强,实在不行就叫你们含光君来。”

“还用你说!我们自然知道轻重……”蓝景仪不服气地还要反驳。

话未说完,蓝思追便轻轻按住他的手臂,温声道:“景仪,不得无礼。” 随即向魏无羡郑重一揖:“多谢莫公子赐符相助。”

魏无羡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他压低声音道:“小朋友,劳烦给含光君带句话。”

蓝思追微微一怔,却见眼前人虽戴着面具,语气却莫名熟悉。他恭敬道:“莫公子请说。”

“就说…… ”魏无羡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温柔,“一曲忘羡,故人已归。勿要多想,过几日便去寻他。”

蓝思追心头一震,正欲细问,却见那玄色身影已飘然远去,只余一缕清风拂过。他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攥紧了手中的佩剑。

蓝景仪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思追,你发什么呆呢?那个人神神秘秘的,说的话也莫名其妙……”

蓝思追收回目光,轻声道:“这位莫公子……总觉得似曾相识。”

他望向西院深处渐起的阴气,举起手中的招阴旗:“先布阵,专心应对眼前的邪祟吧。”

魏无羡再次返回那个破落的小院,对着正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的莫玄羽道:“走吧,咱们去趟夷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