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蝉儿吱吱叫，沈琛站在绝味食堂门口，攥紧了拳头踌躇许久。
钱博士说得没错，他原不该这般优柔寡断的。
人到中年，早已不是那青涩少年，何必还如此畏手畏脚？
做人做事最忌讳瞻前顾后，身为司业，他向来雷厉风行，即便是病中也能将学里的大小事情都安排妥当。
可偏偏此时……
一想到要同姜灵说那些话，沈琛便觉得嘴巴烫得厉害，那些在腹中演练千百遍的说辞，到了嘴边，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腹中千言万语，一到喉咙便成了一块烫嘴的石头，上不去下不来，把他憋得面红耳赤。
屋子里，好不容易忙活完了食堂的事情，客人们也走光了。
杂役们已经去后厨收拾了，前头只有姜灵一个在柜台用纸笔计算着账目。
眼下绝味食堂早已成了公厨，每月里国子监都有定量的银子拨来，所以也不必像从前那般用饭票来规矩先生和监生们了。
但每日里采买的银钱，姜灵还是有一笔细账要算的，这个可没办法交给别人来做。
只是这天她才写了几个数字，旁边却是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灵娘子。”
姜灵抬头一看，是沈琛。
沈琛着一身素淡青衫，脸上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紧张，站在那里，活像个等待先生点名的学子。
“沈大人？”
姜灵放下手中的笔，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这是忘了什么吗？”
姜灵原本还以为沈琛是忘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所以才去而复返的。
毕竟这会儿人都走光了，偏偏沈琛又回来了。
但没想到面前的沈琛却是摇摇头，然后轻咳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略显局促。
这样的沈琛倒是少见，平日里他总是一派云淡风轻，不急不缓的模样，何曾见过他这样？
“三日后是牡丹会，鸿胪寺送来几份帖子，说是要请国子监几位博士同去赏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姜灵沾了墨渍的袖口上，随后又飞快移开，似是怕被姜灵察觉到自己的过分关注。
“钱博士托我来问问……”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却又强自镇定。
“灵娘子，你可愿同往？”
听见这话，姜灵是眨了眨眼，心中暗自疑惑。鸿胪寺的牡丹会，她一个小小的厨娘，怎会在邀请之列？
“沈大人，这鸿胪寺不是邀请博士们去的吗？”
姜灵轻声问道，眉头微蹙。
“我去，成吗？”
只是姜灵的话才出口，沈琛就面不改色地回答起来，声音比方才要稳了几分。
“你若是愿意去，鸿胪寺的人自然也高兴。”
“学里几个博士都上了年纪，晚上不爱动弹，所以我……”
后面的话沈琛不用说出口，姜灵也能明白他的意思。瞧着沈琛难得来请求一次，姜灵也不疑有他，于是最后只笑道：“那成，我去。”
“那三日后……”
听见这话，沈琛是暗自松了口气。于是没等姜灵说完，沈琛已是接下了话。
“三日后我去你家接你。”
姜灵听了微微点头，随后就送走了沈琛，然后又将注意力转回了眼前的账册上。
沈琛回头，恰好看见姜灵这专注的模样，忍不住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