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由整个深渊凝聚,足以抹除神灵存在的渊海之矛,裹挟着不容抗拒的终结法则,已至眼前。
季岚的眼中,倒映着那极致的漆黑。那并非冰冷,而是一种“无”的概念,连灵魂的感知本身,都在被它预先否定、抹除。他已准备好,与身后的一切,一同归于虚无。
然而……时间,仿佛被一只任性的手,强行拨慢了一瞬。
一道金色的流光,比季岚的决意更快,比渊海之矛的终结更先!从他的身侧,一闪而过!
是堂吉诃德!那个本该灵基破碎,意识都已沉入混沌的少女!那个被季岚死死护在身后,最需要保护的人!她竟挣脱了刘尚那已无知觉的手臂,以一种违背所有常理的速度,冲到了季岚身前!
是骑士守护君主的本能?是魔王不容王座被染指的骄傲?还是英灵对御主超越生死的纯粹情谊?
又或者……只是因为,名为堂吉诃德的骑士在发起冲锋时,她的世界里,便只剩下眼前那一个必须击碎的“恶”!
“以吾辈之梦为盾!!”
一声娇喝,不再天真烂漫,而是燃尽一切的决绝与狂热!她那娇小的身躯,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横亘在现实与虚无间的唯一城墙。手中那柄本已黯淡的骑士长枪,再一次爆发出梦幻般的鎏金光彩!
光芒流转,凝聚成最坚实的形态。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悲鸣,仿佛梦境撞上了永恒的墓碑。梦幻的鎏金,与死寂的漆黑,轰然对撞!
没有悬念。那柄由信念与梦想铸就的长矛,在接触到渊海之矛的瞬间,寸寸崩裂!金色的碎片如破碎的琉璃,尚未飞散,便被虚无吞噬。
但,就在长矛崩裂的下一个刹那!流光再起!那些消散的光点仿佛被一股不屈的意志强行从“无”中拽回,再度汇聚,修复了崩裂的长矛!
而后,再次崩裂!
修复!再崩裂!周而复始!
每一次碰撞,堂吉诃德的灵体就透明一分,她那四分五裂的灵基,正在被疯狂地压榨、燃烧!
她会死!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季岚的脑海!这一幕……何其相似!那银白色的光辉,那为了守护而消散的身影……姜雪在他面前香消玉殒的画面,与眼前这道燃烧的金色身影,骤然重叠!
那份无力!那份眼睁睁看着珍视之物逝去的剧痛!再一次,如附骨之蛆,要将他的灵魂彻底噬碎!
“不……”
季岚的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低吼。
“不准!!!”
守护!一定要保护好她!保护好所有人!他不要再看到任何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离去!
这份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咆哮,如同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粒火星,瞬间引爆了他与堂吉诃德之间,那条无形的契约之线!
嗡——!!!
前所未有的共鸣发生了!不再是单纯的灵力连通,而是一种……彻底的,毫无保留的,将对方的一切都接纳,都背负的……灵魂交融!
季岚在这一刻,终于读懂了。他看到了荒诞的风车,看到了不被理解的孤独,看到了在全世界的嘲笑中,依然高举长枪冲锋的背影。他读懂了她那份在漆黑绝望中,也要点亮一丝光芒的,最伟大的偏执。
几乎在同一时间,苦苦支撑的堂吉诃德,也感受到了。来自她身后,那个总是嘴硬心软的御主,传来的那份……认可。那份愿意与她一同,背负这份荒诞与偏执的决意!
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在冲锋。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哈……”少女的嘴角,勾起一抹释然而灿烂的笑容。“这才不愧是……我的公主啊……”
轰——!!!
意志彻底交融的瞬间,一股浩瀚的力量自二人连接的契约中,轰然爆发!金色的光芒不再是从堂吉诃德身上发出,而是如同决堤的黄金洪流,自她体内,倒灌入季岚的身体!
“这……这是……”远处,乌特纳匹什提姆琥珀色的瞳孔剧烈收缩,“意志的共鸣抵达了极致……接纳英灵的‘道’,背负其传说……以凡人之躯,承载英雄之格……难道是……神武!”
是的!披甲!神武!
金色的光芒,在季岚的体表,飞速地凝聚、编织!不再是帝俊那般威严厚重的帝王甲胄,而是一套充满了幻想与狂热色彩的……骑士之铠!
黑色的风衣化作了铠甲的漆黑底色,流动的鎏金光辉在上面勾勒出繁复华丽的纹路。狰狞的骑士肩甲与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目镜同时浮现。每一片甲叶,都仿佛在吟唱着一首荒诞而又悲壮的英雄史诗。
季岚缓缓抬起手,看着覆盖在手臂上的,那副既熟悉又陌生的漆黑臂铠。他能感受到,体内奔流的,不再仅仅是自己的灵力,还有那份属于堂吉诃德的,名为“正义”的疯狂!
这一刻,他不再仅仅是季岚。他是承载了骑士意志与荣耀的……代行者!
“现在……”季岚的声音,透过冰冷的甲胄传出,带着金属的质感,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温度。“换我来,做你的骑士。”
他猛地踏前一步,将那道几乎透明的金色身影,护在自己的身后。
然后,抬起了右手。没有召唤八苦鬼锯,而是对着虚空,猛地一握!
嗡——!!!无尽的金色光点,在他的掌心汇聚。一柄与堂吉诃德手中一模一样的,由梦想与黄金铸就的华丽长枪,被他紧紧握住!
季岚抬起头。那双透过目镜望向上方的石绿色眼眸,与那道高高在上的,漠然的身影,对视。
天穹之上,终末之钟依旧在无情地走动。眼前的渊海之矛,依旧散发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气息。
但,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季岚横枪于前,金色的神武甲胄,在衰亡的黑潮中,散发出不屈的光芒,将身后的虚无都灼烧得微微扭曲。
“所谓的第三条路……”
他低声开口,声音平静,却响彻整个死寂的界海。
“我,走给你看。”